第二百六十一章 兰若(上)(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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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蹙紧了眉,像一只穷途末路的犬,或是独立寒枝的乌鸦。她开始拒绝说话,盖因长久未曾饮水,嗓子眼刺啦啦地疼,双眼也赤红骇人。

“呵呵,呵……”箭风刮得女子颤栗,浑身起了层鸡皮疙瘩,孤注一掷地发出怪笑。混沌再度袭来,她眼前出现幻象,一忽儿是尚且舒心的少年时,一忽儿是浪迹天涯的十来年。

错了吗……真的错了吗?

她无比渴盼死亡。那姓沈的将军居高临下,欣赏她受折磨的惨状,手下的术士给她喂下剧毒,每一丝细微的疼痛都被无限放大,即使到了极限,短暂昏厥也伴随着挥之不去的梦魇。

这就是因果,也叫报应。

无数次生死边缘挣扎,一盆冷水淋头浇下,参汤滚烫灌下,口腔中充斥着药汤苦涩诡异的味道,精神头被硬生生吊起,她几乎不像个活人,只是一头供作戏耍的困兽,就像……

就像当年,离故土的残垣断壁很近的那片沙漠里,囚车中自己的姊妹。

她们曾经是一个国家最娇贵美好的存在,金枝玉叶,一呼百应。

许多年过去了,安知还有几人记得,大漠深处有万顷绿洲,燕舞莺歌,生机盎然,人们服从于王的统治,架起绵延不断的长廊,种满蜜瓜、葡萄,等着成熟的季节,到处都弥漫着瓜果香甜。

和苍梧相比,那个国家并不富裕,衣食全指望着放牧牛羊,还有边境往来的互市,他们很幸运,没有在小族纷争中陨落,子民可以安居乐业。

那个国家叫羯讷,女子是羯讷的公主,取名兰若。

她的母亲是早逝的王后,是附近部落联姻来的贵女,但是显然并不得王的欢心,后宫美女如云,大妃却只生下两个女儿,成婚不足五年便玉殒香消。兰若记不得生身母亲的长相,只知道她留下连城的嫁妆,还听侍女们说,姊妹两个很像她。

兰若有体面,也止于体面。

羯讷王很快迎娶了新的大妃,继母早早为她生下一位兄长。兰若听说,苍梧人管这叫“续弦”,可下人们都偷偷议论,新王后还是婢女的时候,就伺候在王的寝宫,立后可不是早晚的事儿。

兰若不想说话,深知自己没有权力反对。可她有自己的反抗,她拒绝称呼新王子为兄长,取而代之的是殿下、大人,甚至情急时脱口而出的直呼其名。她的姊妹性子要软些,每每只会低头顺从。

“我们仰仗父王生存,兰若,你真的不害怕么?”

面对亲姊妹的拉扯,公主兰若咬咬嘴唇,辩驳不出。大妃不与她计较,她固执地认为,因为自己是先王后的女儿,地位更高一筹。

她们穿着小国里最好的衣料,戴着最华丽的首饰,能够享受来自苍梧的贵重香料、珠宝,还有弥足珍贵的丝绸。王宫里最不缺的就是子女,除了彼此,兰若尚有许多庶出的妹妹,每一个都机灵可人。

王养育了她们,从来都是有用处的。

或送去异国,或拉拢权贵,王族儿女不过如此,再小的国也无例外。

当那个王子的耳光呼啸而至,清脆巴掌声却炸响在他自己脸上时,兰若瞧见大妃挡在自己跟前。公主愣了一瞬间,仍然梗着脖子,执拗地不置一词。

她看得见,大妃的日子也不好过,除了一个儿子,好像一无所有。

大妃也有女儿,不过年纪实在太小,还是襁褓婴孩。从小服侍的奶母子悄悄告诉兰若,那是大妃为了不失宠,一把年纪拼死生下来的。

兰若好像有触动,小公主周岁礼上,她也愿意抱一抱。她看见大妃已经容色衰败,枯瘦得像一截干柴,厚厚一层粉铺在脸上也遮不住皱纹,首饰沉重,压得这个女人挺不直腰。

公主开始恐惧,害怕自己将来也会变成这样。

她已经渐渐长成,身子像红柳抽条一般迅速变化,有了婀娜的体态,举手投足吸引许多目光。她的姊妹差不多一样,除了那个还在学走路的孩子,都开始被搬上了婚嫁的名单。

传言流出来,温顺的亲姊妹泽依要被送去苍梧,给年老的凌皇作妃妾,或者被他赏赐给哪个皇子。

“你算是好的了,哪儿像我呀……真要被送到小诏海去,那荒凉地方,还不知道更不能吃上口热饭。”

兰若很少和庶出的妹妹们说话,那一天却不同,几个女孩齐聚一堂,各自为了看不清的将来心有戚戚。说这话的女孩行四,叫阿依慕,是个侍女一夜承宠生下的孩子。

她们还听说,大公主兰若要被嫁与国中最会打仗的将领,虽为正室,可那人鳏居多年,早有儿女成年,实非良人。

原因无他,兰若的性子不够温柔,羯讷王不敢让她去大国苍梧,唯恐惹怒了皇帝,招来灭顶之灾。

大妃似乎曾为她们进言,恳求王为女孩们重新考虑婚事,就像他们两个当初也有真情厚意,且不要为了王权,断了来之不易的亲情。

事与愿违,王不肯听她的话,大妃撞在了枪口上,一个年长色衰的女人,如何留得住男人的心?年少时候积攒的情谊,哪里抵得过娇媚脸蛋、年轻躯体的谄媚诱惑?

王早就想废了她,只缺一个借口。

于是很快,羯讷又有了新的大妃、新的继承人。那是个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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