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六 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上)(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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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流云巷口有座酒馆,是个名副其实的销金窟。无人知它何时开,无人识它谁为主。小小层楼,凭栏上展藕臂一双,道上星朗朗,月煌煌,苍天森木枝达木窗,方承玉膀,得嗅发香。

槛外恰盛春,至巫山雨歇,云行天外,熹微初升霞漫天,原是暮色将,客栈起璀灯。雀鸟啁啾入林去,天边静谧星子临,任风探红桃,蕊花应软唇,水眸胜月,皓齿含香。

她穿烟青纱,素衣裙,长发及腰簪乌木,钗头慢刻似灵狐。眼卧瑞凤,眉生罥柳,腰纤挺,肩削直,乍看是个高挑的标致人儿颇有姿色,谁料到左脚踝还有只黑蝶刺青。

往来过客无需晓得她名,如若非得唤两句讨个亲切,便道声老板,得柜上银铃几响。当知她本是水中月,雾中花,守一小筑迎送行客,备酒水三两,玉樽一二,几句闲谈。

有时饮醉,她也会捉了柄烟斗,往里塞满烟草,点燃吸上几口,与人说上往年事,切记醒来天亮是泡影,莫忘他日重逢多虚妄。

跑堂偶尔见她斜倚古槐干,怀揽甜酿坛,拂去坛上雪盖,手冻得通红却不哆嗦,及揭红封,甜香缭绕,只教骨软。斜坛倾酒于瓷碗,客人凑近鼻尖细嗅,酒香反倒淡了,显得清冽如芍,沁人肺腑。

抿唇浅尝,寒极入喉,她被冻得直皱眉。酒液滑下至胃腹,便变得火烧火燎起来,似是吞了口燃着的热炭,四肢百骸登时都暖和了。

“哪方来客,夜里赶路可当心,莫叫歹贼劫了银钱。何不留下尝杯酒,好好睡上一觉?”

她高勾眉梢,销金窟也是百相馆,莫要被迷住了眼呀。

赶上天色尚早,星辰未落,夜幕未消,上弦月挂在梢头,她披衣起身,推窗瞧街上景。露水浓重,带着一股子潮霉湿气,她素来不喜欢这般浓重的晨雾,便忍不住轻皱眉,关窗点灯,行至书架前取了本古籍,坐案前翻阅。

“日所思,夜所梦,神思不明,故而心有烦扰。”

白日里她不施粉黛,身子骨懒得紧,漂亮的花儿多致命,只在夜里开。

未入世前,她还是一剂潋滟毒药,身形如蝶轻翩,声软媚惑人心神。趁着失神片刻间,她已转腕紧握刀,刃上寒芒晃眼过,目标脱力,失血倒地。她喜好蹲下身,捏手下败将两片衣角擦拭去刃上血,转身离去不留尘。

她没料到,有日会被在上位者亲临场,揭开自己斑斑过往,满地狼藉不堪打扫,只低眸浅笑打着话中太极。过去杀人多如繁星点,她早记不清,况且早已不在剧中,又何必惹纷扰。

天地间多出这间酒馆,仿若已是上一世的事儿,她却犹记得那场大火。

那年她二十又一,被硬生生挑断手筋,腕上鲜血淋漓,痛楚冲破头骨,犹自咬牙忍着。赤足踏上那条炭火烧红滚烫的路,汗珠滴在上面都顷刻化成白烟,她听闻骨肉滋滋作响,疼得身子直抽搐。

走完整条路,她也去了半条命。

师兄骂她愚不可及,她凤冠霞帔义无反顾,却在新婚夜被绑进棺材,火海葬身,锥心刺骨。合卺酒未能饮下,礼不成,又何来承诺。

谁知道是怎么回事呢?从那逼仄黑暗中醒来时,她才发现自己未死,只是浑身皮肉溃烂,触目惊心。前所未有的无助如惊涛骇浪,将她打得措手不及,进退维谷。被烧灼的剧痛阵阵袭来,不断吞噬者理智,她手脚被死死缚住,口中也塞着麻布,求死不得。

她才发觉,死亡可以离自己这样近。

只是这种痛苦,远远不敌被挚爱之人欺骗的滋味。

从何方来?她不知。似一生下来就无人疼爱,破襁褓裹着瘦弱婴孩,什么亲情,真是笑话。记忆中只有冷极,寒极,而后遇到个同病相怜的孤女,便是相依为命,双臂紧紧禁锢属于自己的彼此,似于寒风料峭中寻到一丝暖意。

之后没了,什么都没了。灰飞烟灭,对方的尸首被丢进火池,就那么一晃神便找不到了,如滴水入洋。那高高在上的官员捂鼻嫌恶,放狗驱赶,脏兮兮的小姑娘被挤进人群熙攘,再也看不着。

她身无分文,饿得前胸贴后背。干涩粗糙的树皮、韧劲苦辣的野草,甚至一些小动物,都是赖以续命的物什。便是这些,也自己只能凭些三脚猫功夫吃点剩下的,偷偷活的艰难。

大约是七岁那年,冬日雪积了一尺高,冻得厉害。那段日子什么吃的都没找着,她就捧着点雪囫囵吃,不当饱还冷得心悸。实在没力气了,走不动路,她就靠在棵枯树下,再一次感觉到生命流逝。

快死了,她自己和自己说,终于要死了,活在这世上偷鸡摸狗,不如就一死了之,多好呀。

可能是上天看不下去这小孩如此厌恶世事,就派来个救命神仙,拉这孩子出了烂泥潭。那个人面目很凶,让一贯狡猾的小孩词了穷,也忘记了饥饿严寒,就这么呆愣着看。

他轻轻握住她脏兮兮的手,叫她第一次感觉到了温暖。她怕来者不善,又是个像那狗官似的,便想偷偷把手缩回来,没料到他反握得更紧了。

这个人给了她一个还热着的白馒头。

他成了她命里的主子,救她一条命,也拖她下地狱,入阿鼻,永堕轮回,不得超生。

她有了名儿,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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