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篇:绿槐高柳咽新蝉(七)(1 / 1)
(七)又逢夏日至,山中忆七夕
三年后的某个夏日午后,热风卷过山中竹梢。竹叶荡进支起的木窗落到书案上,余温终于吃到当年夏蝉说的那道西瓜盅。
莲子粉糯,龙眼清甜,咸香的火腿和鸡丁在文火慢炖下有了甜味的升华。胡桃、松子、杏仁,都是他一贯喜爱的坚果。
这实在是一道极富内涵的菜。且如今余温能说出极富内涵这样的词而不是一盅乱炖来形容这道菜,一旁的阿棋其实是很有些欣慰的。至少山中这三年的苦读,终于见了小拇指大的“硕果”。
余温沉稳的声色在耳边响起,“回去告诉少夫人,这道菜我尝过了。清醇鲜美,味道极好。只是夏日燥热,请她多多休息,明日起不必再操劳做饭送来了。”
书案前的小厮眉清目秀,虽是十二三岁的年纪,抬头与余温对视时却丝毫不见怯懦之势,“公子的话沉水记下了。只是今日出门时少夫人嘱咐我问一问公子,城郊那片农田的南瓜熟了。公子明天是想吃枸杞银耳南瓜盅呢还是绿豆南瓜汤配南瓜饼呢?”
余温皱眉想了想,“那就枸杞银耳南瓜盅吧。”小厮笑着应了声是便提着食盒下山去,等人拐到山路不见影了,余温方回过神来偏头向一旁抱着西瓜盅偷吃的阿棋皱眉道,“我刚才不是说明天不送饭来了吗?”
阿棋包了一嘴的火腿莲子使劲摇头,“公子肯定记错了,公子方才还说明天要吃枸杞银耳南瓜盅来着。”
余温愣了愣,抱着脑袋开始疑惑,怎么又被那院的绕进去了?
那院全名叫做琼珠院,整座院子建在一方水阁之上,水阁周围种满的是粉色的荷花。里面住着他三年前承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娶进家门的正妻——阮氏女初夏。
他屈服于三年前槐柳村那个繁星当空的七夕夜。相比屈服,或许用彻悟这个词要更贴切得多。
前一天,他卖完了夏老汉留下的所有的西瓜。掌心铜板沉甸甸的重量给他带来的愉悦感远远超过他忘记留一个瓜让夏蝉做西瓜盅吃这样小小的遗憾。
接回夏老汉的第一顿晚饭格外丰盛,老王和另几个之前帮过忙的村民及家眷也被邀请来吃晚饭。酒桌上,老王砸一口酒觑了觑对桌又偏头觑了觑眼珠子都快落到对桌的余温,扑哧笑出声来,“光偷看有什么意思,喜欢就去追呗!我看你小子是条汉子,正正配我们蝉丫头。”
余温转着酒杯低头笑了笑,“她那样好的姑娘,我怕唐突了她。”
一条粗壮的胳膊搭上肩,老王抬头吐着酒气笑呵呵道,“小子,看到那窗外树上的喜鹊了没?明天就是七夕,错过了你可就要再等一年咯。”
背后觥筹交错、推杯换盏,唯有余温抬头望着窗外的月亮发呆。
七夕。夏蝉早早的被阿霞拖去绣香囊,大黄跟着夏老太太去了同村的老太太家串门,据说同村老太太家的母狗阿花近日同大黄打得十分火热。余温得夏老汉明里暗里相助,得知夏蝉母亲曾留给她一只玉镯,十四岁那年不小心摔断了,夏蝉为此伤心了许久。
投之以木瓜,报之以琼瑶。这两句诗告诉我们倘若你想要别人送你一块琼瑶,那你就要先送一个木瓜。余温并由此得出更深刻的延伸意义:倘若他想要夏蝉嫁给他,那他就先要送一个木瓜……不,先要送一个信物。
他爹余清归有言:世有两难事,一是摹拂柳之清姿、二是送姑娘礼物。前者办不好还尚且可说涂鸦之作,后者若办不好轻则破皮擦伤、重则家破人亡。
难哉,难哉。
余温虽一向以洒脱不羁自持,但对于夏蝉,他却是真心实意想要待她以三书六礼三媒六聘、八抬大轿明媒正娶。他当了身上传家的玉佩,千挑万选找到一家首饰铺子。他想请工匠把夏蝉断掉的镯子补成金镶玉。
夜幕降临整个村庄,苍穹繁星闪闪,有薄薄的云漂浮在月亮周围。丝瓜藤打着卷儿,夜露滴答,似鹊桥上织女牛郎私语。
院门被推开,满院烛光明黄。夜风撂起及足的月白色衣袍,两人一狗、一老两少。手捧鲜花、嘴叼玫瑰自烛光中缓步而来。月色下,夏蝉和夏老太太眼里泛着光,就连同村老太太家的阿花也正如设想的那般出现在夏蝉的脚边。
余温想,他大概一辈子再也遇不到这样一个圆满的夏夜。他听着夏老汉在耳边对夏老太太说着磕磕巴巴却满心满意的情话,看着大黄叼着玫瑰放到阿花脚下。抬眼时,便满眼是他心爱的夏蝉。
他酝酿了一下,小心翼翼掏出怀里的玉镯,“我听夏老头说,这个镯子是你母亲留给你的。十四岁那年摔断了,你伤心了很久。如今,我替你补好了。阿蝉,我想要你的琼瑶,但我没有木瓜。我补好了你的镯子,希望你日日都能戴着它。我喜欢你,阿蝉。”
“我想娶你为妻,阿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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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期结束,更新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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