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篇:绿槐高柳咽新蝉(六)(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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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槐柳村头偏练雨,偶逢山中野菌发

晌午。槐柳村头三里地外一棵歪脖子树下,灰衣布裤的夏老汉摇着把蒲扇,眼睛眯成一条缝望着山廓处已渐渐阴起来的天。

脚边是两担翠绿圆润的瓜。担边蹲着啃瓜的一人一狗,正是今早天麻亮就被叫起来去村头卖瓜的余温和大黄。

“夏老头儿,你说我们都在这儿卖这么久了,也没几个人来买。这都晌午了,要不然我们回去吃完饭睡觉算了。”余温啃着西瓜依旧难掩饿意,一旁的大黄也抬起头呜呜两声表示附和。

夏老汉摇了摇蒲扇,“瓜没卖几个还想吃饭。我老头子都没说饿,你们年纪轻轻的好意思说饿。”

余温今天很有些长进,“正是因为我们年轻,所以消化得就快。”大黄抬起头继续呜呜两声表示附和,被夏老汉瞪一眼,又低下头继续吃瓜。

“我饿了我要回去吃饭了。”瓜皮一撂,余温拍拍屁股起身就走。大黄抬眼觑了觑夏老汉的脸色,很有些不好。但是它的肚子也好早就咕了。于是就站起来左走走右走走,然后绕到歪脖子树后抬起后腿装作要撒尿的样子,趁夏老汉一个不注意就一溜烟儿地跑去追余温了。

山廓处的乌云仿佛是一瞬间就移到头顶上了。这是要打偏斗雨的征兆。偏斗雨,又叫偏练雨。是槐柳村人称夏月暴雨的土话。偏,指降雨的范围小,数里之内,晴雨各异。

小院里余温食过午饭,又端着碗夏蝉新做的西瓜酪散步消食。成熟的西瓜切开挖出瓜瓤,用净纱布包好,将西瓜汁挤入碗中。瓜瓤、瓜籽去掉。琼脂洗净,用水略泡,入沸水中煮化。加入少许白糖、西瓜汁搅匀,倒入容量大质地轻的食具内,放入井水中凝固。

其余的白糖加水熬成糖水,晾凉后也放入井水冰镇。吃时将西瓜酪切成小块,放入白瓷碗内,浇上凉白糖水即可。红白相映,清凉解暑,甚是美哉。

夏蝉把饭菜装进食盒,余温提着食盒向村外去给夏老汉送饭。吃饱喝足的大黄摇着尾巴跟在后面。没想到是,余温将出院门,就瞧着夏老汉被扛着回来了。

打头的是村头卖桃子的老王,老远瞧着余温就嚷起来,“夏家的人快来!你们家夏老汉儿在村头摔了一跤,怕是把腿摔断了。”余温楞了楞,倒是院子里的夏蝉和老太太听到了忙拥了出来。

一群人把夏老汉抬到屋子里,余温卷起他的裤腿一看,左脚脚踝处果然已经肿起好大一个包。浑身也不知怎么是湿透了的。

老王瞧着床上虚弱呻吟的夏老汉发起火来,“你们家的人也是,怎么能把夏老汉一个人留在村外卖瓜呢?那偏斗雨打起来了,老人家心疼瓜挑起急急忙忙往村里走,本来年纪就大了,那路又滑。若不是我挑着桃回来刚好碰见,还不知道是什么个境况。”

夏老太太抹了抹眼泪,拉着夏蝉道,“快谢过你王叔。”说着夏蝉就上前来要跪,被老王一把拉起来,“害,都是一个村的不讲那些。现在赶快去村外给你祖父找个郎中看才是!”

一屋子人这才恍悟,拉牛板车的拉牛板车、挪人的挪人。夏蝉把牛板车铺上厚厚的软被子,余温和其他人把夏老汉挪到车上。老王坐上牛车赶牛,夏老汉却突然抓住木板死活要下车,“我不去看郎中!我不去!”又伸手去拉面前的夏老太太,“我的瓜,我的瓜。快去挑回来,淋了雨要坏……”夏老太太握住夏老汉的手更咽道,“好,好……”

夏老汉在牛车上拼力挣扎,其他人不敢去阻止。老王怕夏老汉有个好歹迟迟也不敢驾车,夏蝉和老太太急得哭。余温跨上去按着夏老汉的肩膀,“夏老头儿我跟你保证,你的瓜都不会坏。我一定把会把它们都挑回来卖出去!”又转头向夏蝉嘱托,“在家好好照顾你祖母,我向你保证,一定把你祖父平安送回来!”

“坐稳了!”老王一声吆喝,牛车转动着车轮轱辘轱辘向村外去。夏蝉和老太太的身影逐渐模糊,余温低头看着木板上奄奄一息的夏老汉儿,鼻头一酸。

夏老头儿,你千万不能有事!

连着几天的雨。槐柳村的夏老汉因为摔伤了腿被送去镇上医馆,好在只是轻微扭伤。但老人家年纪大了,郎中建议还是观察个十天半个月啥的。余温摸出身上最后几个子替夏老交了住宿伙食费。从此,槐柳村头三里地外一棵歪脖子树下多了一个卖瓜的年轻人。

每天天不亮就出摊,晚上月亮爬上树梢了才挑着担子归家。隔个一两天饭点的时候不在,去镇上给夏老汉送鸡汤了。

山风拂过树梢。浅色的绣鞋倾轧过树枝咔嚓一声响。夏蝉凭记忆寻到一窝松针丛,细白手指轻轻拨开雨后湿润的松针,一丛雪白肥嫩的野菌显露出来。

槐柳村人将这种野菌称作三团菌,只要发现一处,就能通过菌盖倾斜的方向找到另外两团野菌。这种野菌气味清香,味道鲜甜。槐柳村人常用来煲汤或清炒。

但夏家人却很喜欢用来煮面。鲜甜的菌汤,细长的挂面。只需简单的一小坨猪油和一撮细盐,便能还原三团菌最原始的美妙滋味。

歪脖子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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