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守护的是大明? 衣冠? 忠义?(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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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朝康熙三年的春天,湖北兴山县茅麓山周边从来没有这么热闹过,满清王朝即将完成征服天下的最后一块拼图。

图海领军从湖广,李国 英领军从四川,东西两面将茅麓山围得水泄不通,接近十万大军布下的营帐连山遍野,即使是春寒料峭的时节,为军队提供补给的数十万民夫则在山路上川流不息地,体力不支者则被监工就地射杀,险峻的山道上随处可见民夫们冻饿而死的尸体。

在这个暴力和死亡形成的旋涡中心,坐落着大陆上最后一支打着大明旗号的军队——南明临国公李来亨(李自成侄孙)部,也就是所谓的“夔东十三家”。

这是没有任何希望的战斗,是真正的绝境,清军光是数量就是他所部的数倍以上,而且补给充足,政治上大明在两年前就随着永历帝的死彻底完蛋了,满清已经完全确立了自己的正统地位,士气高昂。

茅麓山地势险峻,同样意味着进出山的道路被锁的死死的,连逃都逃不出去。援军?不会有任何援军,东南的郑家因为内讧被赶到了荒岛上,而在巴东地区一同作战的王光兴,刘体纯,袁宗第,郝摇旗等人或死或降,自己必须孤军奋战。奇迹?明末没有奇迹,没有黄石,没有陈新,没有邓香菇,有的只是千万尸体堆砌成的惨烈现实。

对李来亨而言,投降并非是不可能的选择。晋王李定国何等英豪盖世,其世子吃不了荒郊野岭的苦,最终依然投降了;王光兴为反清转战千里,何等气魄,最后不也投降了吗。自己何必要搭上自家和万余将士的生命。

为了尊严?那又能值几个钱,至少水太凉,洪承畴,吴三桂他们都是这么觉得的。

清军攻入南京,众明臣纷纷屈膝降伏

为了大明?自己的父祖辈花了几乎一生来推翻这个腐朽的朝代,自己归顺后没有受到什么恩惠,处处被排挤的同时,反而要屡次出兵拯救这个不争气的小朝廷。甚至连战斗的理由都是虚无的,李来亨的父祖辈战斗了一生,结果鱼肉百姓的贪官污吏剪了辫子后继续鱼肉百姓,杀良冒功的旧明军队换了身皮后继续屠杀百姓,什么都没变。但最终他以及茅麓山的将士们用最绝决,最壮烈,最凄美的行动为那个时代划上了尾音。

【为了达到困死明军的目的,清军构筑木城,挑挖堑沟,树立排桩,切断明军同外界的一切联系。木城是为清军驻守而设立的,城外挖掘阔深各八尺的濠沟;濠外埋设一道五尺宽的排桩,名为梅花桩。其形制是用长五尺、围一尺的圆木一半埋入地中,地面桩高二尺五寸,各根木桩之间相距仅五寸,参差排列,状如梅花。这项耗费巨大人力、物力的工事完成以后,给李来亨部明军的行动和军需供应造成了极大的困难。

双方相持了几个月,李来亨部贮积的粮草消耗得差不多了,求战不得,被迫拼死突围。六月十五日深夜,李来亨亲自率领总兵五名、精兵数千名分路进攻清军防线,另派三名总兵带领士卒旁攻,牵制他部清军赴援。明军抬着云梯、盾牌,手持钩镰大斧,砍断木桩,填平沟堑,“炮矢如雨,蜂拥攻打”。由于清军防御严密,突围未能成功。闰六月初九日夜晚,李来亨再次率领数千名士卒向清军阵地发起猛攻,“槍炮齐发,势如风雨骤至”。明军战士“莫不奋臂争呼,拼死力战”。因双方兵力对比悬殊,明军虽“连攻五阵”,结果仍被清军击退。两次突围的失败,使李来亨深知打破清军重兵包围的希望已化作泡影,但他仍然大义凛然地决心与阵地共存亡。他把清方派来招降的叛徒李有实处斩,表达了宁死不屈的高风亮节。清军见劝降无效,进一步挑深濠堑,加固工事,以求不战而胜。

八月初四日,寨内粮食全部吃完了,军心不稳,少数官兵私自逃出向清方投降。李来亨知道已经到了最后关头,他先把妻子杀死,放火烧毁房屋,然后自缢而死。】顾诚《南明史》

“来亨部凡三万余人,来亨死,或死或逸去,就俘执者百五十人而已。余众散入秦、蜀山中,不知所终。来亨败没,中原无寸土一民为明者。”王夫之《永历实录》

我在编写此章时一直在想,茅麓山的冲天大火中,李将军究竟守护的是什么?

大明? 衣冠? 忠义? 尊严?

都是,似乎又都不是,如果非要概括的话,那是民族灵魂的光辉。是明末大荒之下赈灾款被贪官污吏们瓜分殆尽以致活不下去的人反抗朽明统治,不惜螳臂当车的勇气,是这种精神延续到清朝,那些在剃发、逃人、圈地、投充下依然活不下去的人反抗八旗铁骑不惜飞蛾扑火的壮烈,是普通人反抗社会不公、民族压迫、世界恶意的呐喊。

尤其光彩夺目,熠熠生辉的是这种光彩不是展现在世受国恩的士大夫们身上,而是展现在那些未收国恩的“反贼”们身上,这不是士大夫们的传记,而是匹夫们的史诗。

事实上,剃发易服所激起的仇恨和民族意识是近代中国以前最为强烈的,南明民间反抗力度之剧烈,参与阶层之广泛(农民军、士人、残明旧部、宗室、海商还有大量普通百姓)是之前任何一个时代反抗异族所不能比的,哪怕两宋之交或是宋末都无法与之相比,衣冠问题涉及到整个华夏的价值认同这一点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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