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一百一十二 百尺竿头进一步 横渡黄河向胜州 上(1 / 2)
以千人对战三千人,并非就是纯粹的以一敌三。因战场上的事,不可能碰面就如泥沙入海,完全融合。战阵之法,以阵相接,但凡不被多面围攻,交战线便只那么几条,人数差异,意义在于将士先后替换,和补充阵亡士卒留下的空白,更多的是关系持续作战能力。
耶律雉倚仗契丹军人多,意欲以多欺少,是以上来便是冲阵。李从璟无甚畏惧,率领大同军迎战而已。两军接战,李从璟率先杀破契丹军阵,当即便给耶律雉迎头一棒,耶律雉畏其悍勇,惧其彻底杀乱己阵,虽明知己方人多,却不敢再与李从璟阵战下去,遂召集其它兄弟,欲暴起突袭,将李从璟斩于阵中。
再者,李从璟是何人?那是大唐卢龙节度使,坐镇幽州,节制九州六万边军,乃大唐抗击契丹军之最前沿最核心人物,且不论其克复平州,屡败契丹数位名将,给契丹带来多大麻烦,造就多少危机,仅凭此一点,就足够无数契丹英才大将,不惜代价也要将其斩杀。
一因有此认识,二因对李从璟之恨,三因知晓斩杀李从璟对眼下、日后的非凡意义,耶律雉方行方才之举。他有野心,能布置,更善心计,无论是他兄弟四人突起猛攻,还是他陡然归阵施放冷箭,都是极为危险毒辣之举,换作寻常将领,早死不知几回了!
可惜,那个让他命归西天的家伙,这一生身上有过很多标签,也在他的朋友和对手心中留下过许多印象,但唯独没有“寻常”这个字眼。
天黑了。
李从璟重新在马背上伏坐,手握横刀,在轰隆隆的马蹄声中,踏着飞溅的沙石,再度杀进契丹军阵中。
在他面前,三五个契丹军士习惯性挥刀向他斩来,李从璟从他们身旁呼啸而过,手中横刀斩过几道几不可见的断线轨迹,在他的身影与这些契丹军士擦肩而过时,喷飞的血雾异常耀眼。一名契丹军士握着马刀的手和断臂一同飞上天空,断臂处的森森白骨清晰可见,另有两名契丹军士胸前裂开一道狰狞可怖的巨大伤口,内里的脏腑和碎肉一起被挤出胸腔,最后一名契丹军士则被横刀划开了脖子,但刀锋并未完全斩断其颈骨,这就使得他的脑袋如同气球挂在肩膀上,在血涌时左摇右摆。
将这些蛮子杀散,后面的蛮子,似乎才从李从璟连杀耶律雉四兄弟的惊骇中回过神来,面对阵型严整、杀气凛然,甲胄森森、刀兵泛寒杀过来的唐军,他们再也提不起与之搏斗的勇气,纷纷拼命勒住马缰绳,想要止住前奔的马脚。
一时间,马嘶声连成一片,到处都是竭力想要止住前奔战马的身影,场面乱成一团。前面的契丹骑士,丧失斗志,不敢再战,骤然降下速度,后面的蛮子不知前面发生了什么事,完全没有准备,仍旧在奋力冲阵,这一下立即和前面的人马撞在一起,刹那间人仰马翻,惨叫、呼喝、碰撞声揉杂一处,响成一片,尘土飞扬、人马俱伤,战阵混乱不堪,霎时间成了炼狱。
李从璟冷静的操控战马,带领大同军马军,在混乱的契丹军阵前拐了一个线条流畅的大弯,避过这场人马自相践踏的胜景,同时手中长槊平端在身前,一头扎进旁边的军阵中。
这一场力量悬殊的阻击战,唐军从一开始就没有显现出任何劣势,李从璟带领他们第一次杀透敌阵时,就已在气势上占据了上风。在此之后,李从璟率领的先锋阵,如同一支永不知疲倦的钻头,将契丹军阵一次次凿穿,凿得血肉模糊,横冲直撞、纵横捭阖下,最终让其面目全非,再不成模样,唯剩血肉翻卷,尸横遍野。一次次来回冲杀,李从璟以千骑兵力,成功让三千骑丧失战斗力。
战场胜负,从不以人多人少来决定。
来时动若雷霆、气势汹汹的三千契丹骑,至此全线溃败,漫山遍野丢盔弃甲,慌不择路的回头亡命。
策马奔腾,李从璟没作停留,领阵对契丹败军展开追杀。
一个多时辰前,还是这帮契丹蛮子在嗷嗷叫着追杀李从璟,须臾之间,攻守异形。
一路追杀,让唐军占尽便宜,契丹军留下一路尸首,损失惨重,更重要的是,在唐军凶狠的追杀面前,他们的心已经沉到谷底,意志已近崩溃。契丹军士们不明白,分明是他们在追击对手,分明是他们人多势众,如何就会败得这么简单?
穷寇莫追,逢林莫入,夜惊不动,这些可算是兵家常识,更是谨慎用兵的准绳,李从璟用兵虽屡有冒险之举,但那是战术需要,本质上他用兵很持重。然而今次追击溃败的契丹残军,李从璟却无见好就收的意思,一直在不停向前。火把下随战马起伏奔驰的身影,仿佛要将契丹蛮子追杀殆尽,才会罢休。
在过往的日子里,他从未言及过他对契丹蛮子的恨,但所有人都知道,他要护边击贼,他对侵略者毫不留情,即便是对投靠契丹、与契丹勾结的汉奸,他也从不手软,在幽云这片土地上,他的身影,就是抗击契丹的旗帜。
张大千赶上李从璟,满脸血水的他顾不上擦一把脸,急道:“李将军,我军已获胜,蛮子已退,是否可以回军,与步军汇合了?”
李从璟摇头,“不急。”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