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六十 北境边城战事烈 庙堂云谲天下变 21(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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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事迹,自今之后,他们将长眠在于此。这片于他们而言是异乡的土地,今日之后就是故乡。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姓名在身前不为人所知,死后亦无人传颂,他们生于当世,在这片土地上,为忠、为义、为亲人、为生活殊死战斗过,他们留下过许多痕迹,却又早已飘散在时间的长河中。他们是军人,是战士,他们征战沙场,流血流泪,而今,他们抵达人生的终点,那是无数军人的宿命——马革裹尸。

祭奠亡灵,诸将三拜,依次上香。

山风吹动旌旗,猎猎作响,除此之外,周围一片肃穆静默。

面对如林墓碑,李从璟沉目而立,虽见惯生死,此时亦觉如噎在喉。半响,他沉声开口,“身为尔等主帅,之前能带尔等出征,今日却不能带尔等归去,此我之罪!”行跪拜礼。起身,继续道:“尔等皆国之猛士,有尔等横刀立马,方使四夷臣服,不敢觊觎中原,今尔等战死,国失栋梁,此我之罪!”再度跪拜。复起身,“身为人子,皆有父母,身为好儿郎,皆有妻子,今尔等远赴黄泉,我大唐父母失儿,妇孺失脊柱,此我之罪!”泪水涌出,三度跪拜,良久不能起身。

诸将,众军士,闻此言、见此景,无不动容。

李彦超、李绍城等上前,劝道:“自古但凡征战,便不能不死人,军帅已让我军连番大胜,何必自责过甚?”

“我固知人皆有一死,沙场征战,生死更为常事。然而身为三军主帅,彼辈将士皆因我之令,而慷慨赴死,我焉能无动于衷?”李从璟被扶起身,长叹一声,转身,面对近万将士,“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身为尔等主帅,我固不能让尔等皆免于战死,但必让我大唐勇士死得其所,必不使一个好儿郎枉死!军使,宣读战功册!”

丁黑带人抬上来一箱书册,军使从中拿出一本,展开来,以洪亮庄重的嗓音宣读道:“大唐军法,有功必赏,有过必罚,赏罚分明,所以彰英勇、去怯懦,长先进、灭不正,此乃强军之基……此番出征,自攻打平州以来,至前日大战结束,历时四月,经大小战事数十,攻城掠地、攻杀契丹蛮贼无数,我军将士,亦有三千余阵亡,依惯例,先宣阵亡将士军功……”

“百战军斥候将军孙二牛,于大军生死存亡之际,深入敌后,探得敌军动向,其军情挽大军于危急之中,功莫大焉,为彰显其行,依制策勋九转,追升百战军副帅,赏金二十……”

军使念毕,看向军阵,大声道:“壮士领功!”

刘文自阵中出,奔于台前,在李从璟面前下拜,“斥候军副将刘文,代将军领功!”

李从璟扶起刘文,缓缓开口道:“尔等主将孙二牛,与本帅识于淇门建军前,彼时本帅与李荣、孙二牛等人亦是深入敌境,翻山越岭,探听梁军敌情。将军英姿,犹在眼前,却不曾想一夜未见,竟已生死两隔。百战军斥候得以有今日之貌,全依孙二牛与尔等之功……”

刘文眼眶通红,哽咽道:“有军帅此赞,将军必能含笑九泉!当日临别之际,将军犹言,他曾答应过军帅,要做好大军的眼睛,他说,他没有失信于百战军,没有失信于军帅……将军让我告诉军帅:孙二牛决定留在白狼水河畔,他,不回去了……”

闻听此言,李从璟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孙二牛倔强的面容,那是一张坚毅而决然的脸庞。自去年以来,无数次征伐,并肩作战,每每都有将军身影,今日一别,却是再无相见之日了。

……

阵亡将士军功宣读完,天色已近傍晚,至于眼前将士功劳,自有日后通报,不急于一时。李从璟按刀站立在高台上,头顶云卷云舒,山风迎面扑来,他目光炯炯道:“边地受契丹等蛮族荼毒数十年,眼见蛮贼杀人越货,毁家灭族,而时人莫能奈何,虽痛心疾首却不能于事有补,多少苦痛,多少屈辱,难以言说!”

“然,本帅今日可以正告幽云军民,正告草原诸族,正高天下:大唐与契丹之战,攻守易行了;幽云边地,将不复再有面对契丹贼兵,而徒叹奈何的时候,但凡再有契丹蛮贼胆敢踏入唐境一步,我等必让其付出血的代价!”

李从璟抬起手,指向身后的陵园,复指向身前的近万将士,“是我身后战死沙场的同袍,是我身前百战不屈的将士,让本帅、让大唐,有大声说出此言的底气!你们,用你们的鲜血,用你们年轻的生命,用你们的勇往直前的斗志,用你们的忠义,让幽云边地的这片天,变了颜色!是你们,用一次次以血换来的胜利,告诉了天下那些所谓豪杰、枭雄们,我惶惶大唐,虽时隔百年,依然凛然不容侵犯!”

“而今,本帅可以大声告诉这世界:犯我中华者,虽远必诛!”

声震云霄。

李从璟今日这番话,必定伴随其收复平州、击败契丹大军的讯息,传遍天下!

高台上十数将,皆前驱,拔剑而呼:“护边击贼!”

高台下,近万将士以拳击胸,齐声大吼:“犯我中华者,虽远必诛!“

李从璟右手伸于身侧,向上托起,“上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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