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日渐晡(4 / 11)
衷,她笑了,就在这时,胡同北面传来了沙沙的脚步声,听声音不像是一个人,小敏有点紧张,她把竹篮放在身前,后背靠在墙砖上,给对面的人让出一条路。
脚步声越来越近,走在前面的是个青年男人,浑身上下没有一块整齐的布,捉襟见肘,肩上扛着一个破烂败敝的铺盖卷;一圈络腮胡子,毛楂楂的头发遮住了他的半张脸,不细心看以为是个大叔,个子不矮,高过了身边的垣墙。
走在他身后的是个女子,女子身上的衣服补丁摞补丁,一件红底蓝花棉袄,胸前挂着油泽,更像是婴儿吃奶滴落的奶水,袄襟和衣摆没有了棉花,只有两片单薄的碎布,随着脚步忽闪;一条青裤子,膝盖处缀着紫色和绿色的补丁,补丁也碎了;她的怀里抱着一个婴儿,婴儿睡着了,没哭没闹,她袄领上面的扣子掉了,露出泥灰色肌肤,和她脸色一样油乎乎的,好像是故意抹的油灰,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没有多少精神气,力倦神疲的样子像是好长时间没有好好睡觉了;她的背上还背着一个三四岁的幼儿,幼儿调皮地拽着身旁的迎春花,花枝微颤,抖落许些花束。
两个大人似乎没有在意小敏的存在,垂着眼角,默默从她身边走过去,女人后背上的幼儿向小敏擎擎小手,咧咧小嘴,他的牙很白、很小,笑起来很好看,更可爱。
小敏也向他招招手,扭身继续向前走,前面拐角处有个草垛子,有一颗梧桐树,树与草垛子之间卧着一只母狗,它的怀里抱着两只小奶狗,它们身上的毛是黄色的,与麦秸子一个颜色。听到脚步声,狗妈妈抬高了脑袋,竖起了耳朵,想站起身,迟疑了一下,回头看看它的两个孩子,又看看小敏。
小敏从竹篮里拿出猪骨头,弯着腰往前走了一步,狗妈妈瞪大了眼睛,呲着牙吼了一声,吓得小敏腿一哆嗦,蹲坐在地上。
“不要害怕,它不咬人,你千万不要跑,你跑它会把你当坏人。”身前的山路上传来一个男人沙哑的声音。
小敏顺着声音看过去,是个肩上挑着粪筐的中年男人,男人上身穿着一件破夹袄,又短又瘦,前襟开着扣子,大裆裤子高高挽到膝盖,露出两条形销骨立的腿。
“您好。”小敏赶紧向男人弓腰施礼。
男人没有理睬小敏,他双手抓着扁担钩子,继续向前走。
在男人走过身边时,小敏想起了黄忠的交代,急忙问:“您,您是邓家叔叔吗?黄叔叔说山上的梯坡田都是你们家的。”
“不是,是俺家租赁来的,是李家的地。”男人脸色呆板,嘴里的话又冷又硬,比头顶的风冷,比脚下的石头硬。
小敏笑了。黄忠曾说凳子租种着李奇家十几亩山坡地,附近没有水源,浇水要去河道里挑,河道在山坡的西面,离着坡梯田有几道崎岖不平的山路,来回爬坡过坎很麻烦,租金再便宜也没有人愿意吃那种累。凳子希图便宜,毫不迟疑地租下了这块人人嫌弃的坡地,并且打理的特别好,每天把山上的石头挑下山,把粪土挑上山,不到两年工夫,原本荒芜,处处是石头的坡梯田变成了黄土地,看着不毛之地长出了庄稼,李家窃喜,第二年把租赁费提高了两倍,为此,凳子与之争辩的口沫横飞。
蛮不讲理的李家只有一句话:“你不愿意租有人租。”
凳子知道,李家之所以如此有底气,第一,有权有势,第二,永乐街上到处蹲着携家带口的逃荒人,好多外地男人都想在赵庄安顿下来,有一块耕田是他们的奢求,他不租,有人抢着租,凳子不舍得自己辛辛苦苦打理的土地落入别人手里,他只能忍气吞声。
“黄叔叔说,说让您晚上找他去喝酒。”小敏疾跑了几步,追着凳子的背影,絮叨:“您别忘了呀。”
“知道了。”凳子抛在身后三个字,被风拽得到处乱飞。
小敏把猪骨头放在梧桐树下,拍拍手站起身,抓起篮子往前走,她忍不住扭头往后看,凳子瘦削的背影有点像爹,只是比爹多了不苟言笑,她心里徒生一些伤悲,好久没有爹和姐姐的消息,不知他们在忙什么。
一阵山风吹来,吹落了她脸上的泪,吹乱了她额前的刘海,抬起手把挡在眼前的两绺散发抿到耳后去,低头看着脚下的山路,崎崎岖岖的路两边绿草如茵,地上有散落的煤灰,淅淅零零,看着像是黑色的土,小敏出生在坊子煤矿,她天天与煤灰打交道,煤灰与黑土是有区别的,即使没有太阳,煤炭照旧闪着星星的光,这是它的神奇。
青草上的水珠被煤灰染黑,低垂的叶片上坠落着一滴滴黑色的水,小敏脚上的布鞋很快被浸湿了;山路很长,北面有两个山头,一片鞠为茂草夹在两个山头之间;哗啦啦的水声穿山而过,似乎在耳边,其实,它在西边山头的下面,中间隔着孟家的水浇地。
站在山坡上能看到孟家的大车院,院北面紧挨着一个小山包,山包上有个小草屋,那是黄忠冬天种菜的地方。
昂起头,天上雾气昭昭,没有眼前的路亮,西北边的山坳之中升起一缕缕炊烟,融入了雾霾里,像是一条隐藏在山峦里的小白龙,藏头露尾。
越往前走,山坡越高,看得更远,炊烟升起的地方显现出一座木屋,三间坐北朝南的屋子不高不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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