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她救不了她(1 / 2)
六界自治,各有律法,违者必究。
妖界早在万把年前便立下规矩,凡妖界子民,不得强加干涉外界之事,尤甚破坏天理命数。违者囚炼魂池受化骨撕魂之痛,百年起步。
只是妖族行事向来凭心而为,放荡不羁,大多对此规矩嗤之以鼻,以至于这条妖律曾在极长的岁月中形同虚设。
直到妖界易主,新王继位,碧落宫择逢仙道大妖镇守各地,以此监督端正各地精怪行事,才算真正将此事落到实处。
以容阳为界,往外延伸十城,都是大妖白枭监管之地。
这位逢仙道的扛把子,曾和有渡城渡鸦公子并称“妖界两大害”。
只不过,人家是迷倒了妖族万千少男少女,大家戏说称“害”。而他,则是坑蒙拐骗一把好手,令妖防不胜防,闻之色变。
好在成了监察使后,这位行事收敛了不少,避免在附近一片成为妖见妖憎的瘟神。
阿眠久居凡界,对这些事倒不甚清楚,只从前听别的妖提过一嘴,早就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此时,她正攥着衣角儿低头听训,不论心下如何想,起码面儿上瞧着可怜巴巴,一副知错的样子。
白枭见多了这类表情,不为所动的开始数落——
“就你那芝麻点大的修为,别说去炼魂池里泡个千八百年了,只要沾上一点儿,当场就魂飞魄散了。”
“还杀人?杀个鸡都够你喝一壶。”
“哦~是为了棺材里那个凡人。我看你这脑子是没从石头转过来吧?凡人生死与你何干?闹得要死要活的,平白累我半夜爬起来上工。”
话头说到这儿,白枭的目光落了下来,满是控诉。
阿眠没听到后话,下意识抬头去看,正对上这似控诉似鼓舞的眼神。颇像官员升堂问罪时讨要好处的样子。
她眨巴了下眼,迟疑道:“小妖修行尚浅又化形不久,身上实在没什么拿的出手的孝敬尊使。”
白枭听完,表情愈发嫌弃:“孺子不可教也。”
他随手一弹,树上便折了根短枝飞过来敲在小姑娘的脑门上,险些把妖敲傻了。
看着对方吃痛捂头,白枭神色才缓和不少。
他化出一本册子和一杆笔来,往后翻了几页,催促道:“错哪了赶紧自己分析分析,认完错,咱们也好走下一步流程。”
阿眠揉着脑袋的手放了下来,她深吸了一口气,不情不愿道:“小妖方才化形,头脑混沌。又恰逢‘无辜’路人经过,一时难以自制,暴起伤人。
幸得白尊使及时出手制止,这才没有酿成大祸。
后又听得尊使一席良言,小妖如今大彻大悟,一心痛改前非。还望尊使大人大量,念在小妖是初犯,高抬贵手。”
白枭边听边记,写完后又顺了一遍,十分满意:“不错,上道。”
阿眠福至心灵,干巴巴地奉承:“是尊使教导有方。”
果然瞧见这位神色愈发满意。
她心想,管他劳什子的监察使,先把人糊弄走了,自己就去把李府搅个天翻地覆。到时候山高水长,等他赶过来,早就人死血凉,大局已定。
白枭识妖无数,哪能不知道她心中所想?
于是,又一截树枝飞过来敲在了小姑娘的头上。
阿眠痛叫了一声,很是委屈:“不知小妖又做错了什么。”
“少在我面前耍滑头!”
白枭收了纸笔,抬手捏住了她的下巴,语气仍是漫不经心,却不容置喙:“没有搜魂瞧你和那凡人的牵扯,已经是我看在你年纪小的份上手下留情。你若不知好歹又起杀心,可别怪我将事做绝。”
他微微使力,将阿眠甩到一旁。
湿泥混着残花败叶沾在她身上,黏腻恶心,又带着点透骨的寒意。
她心中忐忑,无力反抗也不敢起身。
她不知道所谓的“将事做绝”具体是指什么,也不敢去赌。
毕竟,她的身后,就是孙婉的坟。
她赌不起。
冷白月光下,白枭身上的道袍都泛着淡淡的冷意。自下仰望,显得高不可攀又厚重压抑。
阿眠只看了一眼,便低下头去。
她听到他启唇提点,嗓音淡淡——
“我知道,你不怕死。”
“可是你死以后,随便什么人都能来掘她的坟。”
“到时扔到野地被野狗啃食也好,或是扒光了吊起来鞭尸泄愤也罢,还有谁来护着她?”
“凡人大多愚昧无知,他们以言语杀人却不知过错。你杀他们非但不能使其悔悟,反而会使他们死后怨念不散,影响你身后那人轮回转世。”
“我不信以你三百年的妖力还护不住一个凡人,究竟是何原因,想必你心中早有定论。”
“既如此,又何必把一切过错归于旁人。”
话讲完了,那些令人伤神绝望、无法抉择又不愿回想的过往,如同被人生生剥开,血淋淋的摊在阿眠眼前。
她的唇瓣颤了颤。
她想大声反驳说,不是这样的!
可是她又无比清楚,白枭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她曾有无数次机会把孙婉带走的,可是却没有这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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