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8 章 有语(1 / 2)
洛风时还望着他,许麟书却抬起了眼。
“因为我必须得走。”
许麟书道,“不是这一日,就是那一日。我修习的术法与师兄们不同,留在云台宫,我帮不上他们半分,反而会落下遭人诟病的话柄。他们以为我不懂,实际上我都明白。”
许麟书与洛风时对视的双眸中有些发红,但语气仍然坚定:“云台宫庇护不了我一辈子,我只有离开。”
从他离开的那一刹那,他就知道自己的选择是对的。
纵使走下青髓山对于他来说是如同将身体的一部分剜割下来一般的痛,但若让他站在一年之前再选一次,他依然会选择让那割舍的剧痛再铺天盖地地摧袭一遍。
无论是云台宫所见的晨钟暮鼓香客络绎,还是福禄洞以血为底色的步步为营,他见到的东西都在凌空,而只有真真切切从鸡犬与村人之间走过,才能惊觉从前的自己有多么稚嫩天真。
云台宫的师兄师伯都将他当作孩子,而下了山,他发现自己比抱着娃娃的女人高,沿路的村人们问他姓名,他不透露,以为自己一个人孤身来去,留不下什么行迹。连在这里结庐而居,义诊附近百姓,也从没希望过什么回报。
但他没想到不知从谁喊起的“金衣羽客”四个字比他自己的姓名流传得还要广,当一位老伯指着家中的朱红木牌告诉他这一片几乎家家供有他的长生牌位,他震动之中猛然间发现自己已经成为了师父的影子。
“师兄从小待我很好,如果他们知道我去了哪里,一定会想方设法寻我回去。”许麟书道。
“所以你连我也要瞒过,”洛风时说,“若不是看到那长生牌位,我找不到这里。还是说,你原本就没有想到我竟能找到这里。”
“……是。”
许麟书拨开他,向前走到桌前,背对着洛风时。
洛风时侧过身来目光追随着他,看不到他的神情。
“我确实没想到你会找到……洛风时,你为什么还要来。”
许麟书轻声说,“季先生将锦袋与赤枪给你是希望你走一条济世安民的侠道。你可以去西京、去襄州,可以去关内、去河东,可以到这片大地上任何一个地方,去策马立功,去自由地过属于你的一生……”
许麟书突然转身,温冷的双眸中映出洛风时的昏暗身影,
“把我托与你的人已经不在了……如果说我的后半生就湮灭在这群山之中,难道你也要与我一起吗?”
洛风时听出他的声线中有略微的颤抖。
“麟书。”
洛风时道,他也随着许麟书先前走了一步,离许麟书近了些。洛风时看着他,微微拧起眉。
“你还觉得我在你身边是因为你师父的嘱托吗?”
洛风时注意到许麟书神情因为自知失言而慌张了一下。
“我什么都不怕,麟书,只怕你心存死志,”洛风时说,“我手握这柄□□,走得是一将功成万骨枯的路,将来阎王爷前论善恶,你回到神仙身旁,我定然在黄泉底下,到时候再想见你就难了。”
洛风时的视线从他脸上挪开,“麟书,你还不明白吗?”
许麟书的神色变化了好几回,终于抢到机会开口,道:“我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而你说你要在这群山中度过后半生——”
洛风时没有看他,忽然兀自笑起来,他向窗口走了几步,远处暮色里正有飞鸟掠过林梢,一片啾啾鸣声。洛风时忽然转过身来,他的眼眶也红了,半是好笑半是悲切,
“你知道吗,如果有朝一日,我的结局是能与你一同湮没在这群山之中……我求之不得。”
求之不得。
昏暗的暮色是寂静的,一时间陋室中的二人陷入一种静默,没有人开口。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许麟书才轻声开口,问道:“你要去打仗,是吗?”
话语中没有情绪,薄得像一片飘落的纸。却令洛风时无法回答。
洛风时站在黑暗里看向他,许麟书听到他走近,感到他伸出胳膊环住自己的肩臂把自己抱入怀中。这一次拥抱的感觉与以往并不相同,洛风时比去年又高了些,手臂覆上了坚实的肌肉,已经是成年男子的体格。
站在早春的暮色里,两个人的衣服都是凉的。
洛风时答非所问地笑了一下,道:“竟差点忘了……我回蜀中原是有一个消息要告诉你,我与萧堂主约定的那场三年为期的比试,我胜了。”
每日上山打柴的樵夫李在黎明时传回了金衣道长的话,说这几日抱恙,不下山看诊,但若有急事可上山求助无妨。
村人闲谈聊到。这头一个猜想“大约是道长另有要事,只是不知是什么事。”那头一个担忧“前几日还好好的,怎么就突然抱恙?”随即另一人忧愁道“原来神仙也会抱恙。”
许麟书自然不知道自己托樵夫传给村人的话让自己的长生牌位前又多了几个果子,他这时正掀起竹帘,帘外的简陋木椅上正安静坐着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
许麟书把一沓药包放在小男孩身边的桌上,抽出细草绳扎好。
“只是吃坏了肚子所以腹痛,不是什么大事,记得跟你娘说,让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