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4 章 涉水(1 / 2)

加入书签

人的足音在两侧的书架之间响过去。

石质的四壁暗哑,那老木架上残朽泛黄的典籍似乎更加破败。圆脸男人面朝着书架,抬起手将散落的几本线装书推在一起。书架板上积年累月覆盖的厚厚灰尘便被划出一条长长的印记。

足音在这四方的石宫中虽然轻却很明显,然而圆脸男人就好像没听见似的。等那足音响到了咫尺的距离才转过身去,好像因为来人的出现而惊讶,

“好久不见,许真人近日可安好?”

“倘若安好,那一定是托苗司事的福,”

许麟书不紧不慢地说道。发上的薄金冠子增加了他的身高,使整个人看上去更被拉长。

“许真人说笑了。我一个劳碌之人,没什么特别的才能,又不被仙主器重,想沾许真人的福都来不及,”

苗司事说,许麟书视线挪到他脸上,却忽然轻轻笑了下,

“你可是只狐狸。”

一身罗衣的少年人是用一种陈述的语气说,从容而又随意。圆脸男子暗中惊了一下,竟有些拿不定他之前的青涩与弱势是伪装或是成长得太迅速。从这一句话,这清瘦少年不再像一个身不由己者,而像真正像一位谪仙“真人”,

“你藏得很好,也要谢谢你,谢你前日相助之恩。”

“哦?”

苗司事那张圆脸上的眼睛飞快地眨了一下,下一瞬又挂上他平日习惯的那种顺眼的微笑,“许真人如何知道就是我呢?”

“洪玉性情张扬,他所喜所恶,自然人尽皆知。然而这里道路虽然四通八达,却门人来往不定,能在须臾之间将事情做得如此完美的,除了你,恐怕再无旁人,”许麟书说。

“仙主器重你,确实不是没有理由,”苗司事说,“你心思通透,能否猜到我为何要助你?”

“苗司事身居二三人之下,所求恐怕不多,”许麟书淡淡说道,神情不变,叫人猜不到他态度。

这句虽然并没有直接点明,却也说得不算婉转。圆脸男子听他说,脸上反而不见分毫紧张神色,而是从容地漾出笑意,两只眼睛注视着面前清瘦少年,

“那,许真人呢,许真人便甘心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许麟书未立刻回答,他视线原先斜放在远处,随着人话音落下后寂静渐渐延长,睫羽轻轻抖动了一下,抬眼黑白眸子望住苗司事,“你要我与你一起,做那刀。”

褐袍男子所在的是阁楼的顶层。这里虽然宽敞,然而因为桌椅大多用了颜色深黑的檀木硬料的缘故整个室内光线竟显得比底下楼层还要暗几分。褚通站在窗前,身后地面上落下的耀眼的阳光方块中间便延伸出一个深色的长长人影。

他的背影透出一种深沉的压迫感,压得人还未上前心中便不禁生出寒意。

但褚通今日其实心情很好。

低矮的民居挡不了高处俯视的视线,褚通从窗子里随意将视线抛下去,街上的车水马龙便收进眼睛。几辆或蓝或紫但同样破旧蒙着灰尘的马车从他目光中走过,又有看不清脸的男女老少三三两两从街边路过,褚通在看他们,又好像不在看他们,手指搭在窗沿,有意无意地摩挲着木框。

“你当真看见了?”

当时他问那回来禀报消息的死士,

“是他,绝对错不了。早有同侪看见了好几回,他倒是一点没有遮遮掩掩,连易容都没带便上街来——也真是奇怪,他竟没死。”

“他竟没死?”

半月所寻终于闻得踪迹,褚通眉宇间神情一舒展,听见他的话竟不禁朗声笑起来,“他当然没死,他要是死了,岂不是太辜负我的期望了…”

萧一行啊萧一行,

褚通将这三字放在唇齿间默念,抬起一只手,慢慢悬至半空,食指与拇指磋磨了一下却又缓缓放了下去。

他不用触也知道,立起的衣领之下咽喉处一道明显的白痕。他行走江湖十几年,见过的刀光剑影多如牛毛,但那些之中仅有鲜少的一部分能如当日一样触动他的神经。

他当时甚至并未发觉,待鲜血从覆伤的指间流淌而下浸湿了半边袖口方才感受到周身细胞苏醒般的一振,恍如经一场连月的大雨,忽然从云后望见耀眼的新鲜的日光。那个年轻的刀者,他好似漫不经心的扣在刀柄上的五指,他须臾之间迸发出的锋利与血气,那种的年轻俊逸意气风发,与几乎超越了他年龄的能为。从这个人身上他看到一种东西,一种他贪婪寻觅,作为武者沉迷其中的东西。

他建立燕楼豢养死士,端坐在暗处看那些十几岁的瘦骨嶙峋的孩子自相残杀,他轻易同意了官衙的邀约,做一个搅局者观赏平庸小卒对那如附骨之疽的鬼魅般的尖哨声闻风丧胆。从外人看他是一个经营者,但只有他自己知道,铜钱与名利对于他来说不过是打发时间的外物,真正带给他兴奋的东西只能从刀剑与鲜血中取得。

“之前谈到的事情,褚楼主可有打算?”

这风格肃穆的房间里不知何时上来另外一人。这人大约不是燕楼的门人,望见褚通面对窗户的背影并没有行礼,而是在他身后几米处停住,敢于开口说话却不敢再上前几步。

褚通却没有回答他,而是话锋一转说道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