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8 章 白骨（1 / 3）

太极丸在地面滚动停住的那一刻，幻境之中的那些重重叠叠的影子也滞怠了一下。

许麟书站在画着八卦方位的地面之上，头上是越来越近的天，天上的星子伸手即来。他身上道衣的颜色原本就幽静，与这广天厚地相映衬，身如修竹，神如雏鹤，年轻的眉眼抬起，与毫不动摇的人心相对应的是那幻境中的影子渐渐消失。

周围又回归原来地上的八卦。许麟书扬起头望向头顶的天空，师父与师兄众人的身影依然在脑海之中。

“邀星或是改命，再这样一个幻像中，好似操纵者便是神，”许麟书无声说道，点点星辰都落在目光之中，“真的是这样吗？”

无论六十四卦怎样变化，自己的脚仍然踏在这八卦之上。无论自己怎么走，却也一直都在这六十四卦中间。

卦师手执耄草推演万物的同时，自己未尝不是上天手中的一根耄草。

许麟书低下头，看着自己踏在地面上的双脚，自嘲般轻轻笑了一声，

“以毫末之身而知寰宇。通未来之变，算未知之事，改命数，窥天机，以至于无所不能，对于任何一个人来说，这都是何等的诱惑啊。”

“然而再怎么厉害，到底是双脚踏在地面上的凡心肉身，在万物之间不过一根草芥，那些所谓的无所不能，只是自己加给自己的幻想而已。”许麟书一边笑着，一边一只手覆上自己的额头，极为疲惫般闭上双眼，“幻想到末便是万劫不复，哈，洪若谷，这个幻境你走不出来吧。”

四围寂静无声，除了各种元素的悄然变换，连一丝最毫微的风也没有。

好像过了一顿饭的时间，少年抖开眼睫，那些画在地上微微发亮的八卦横杠都消失了。天也不那么近，终于又回到许麟书刚刚进入幻境时的场景。

许麟书低头往不远处寻找，那具洁白的骨架依然在那里。

如同见到一个老朋友一般，许麟书走上前去，依然像原来那样盘腿坐在了他对面。如果说原来坐下是因为好奇，那么现在坐下便完全是一种随心的举动。

这幻境中虽然没有饥饱，然而碰到变化多了，许麟书也感到自己的脑子在变得渐渐昏沉。

“又碰到你了，”

许麟书坐在地面上休息了片刻，抬起眼皮向对面的骨架打趣般清声说道。

“你是谁呢？”

目光与对面空洞骷髅对上的一霎那，许麟书忽然就明白了。原来的好奇逐渐变作七分心照不宣，少年是在轻轻抿着唇笑。他这样笑时，方才在幻境之中生出的绝决便如同冰融一般抹去了，浮上来几分灵秀与青涩稚气。

“你是谁呢……”

许麟书注视着对面骨架说，好像有某种心灵感应，少年人轻轻张开双臂，道衣的宽袖垂在膝上，这边是衣衫洁净，年轻清秀，那边是白骨无衣，萧索死气。

“你是我啊…”

道衣与白骨微微相拥的一瞬间，整个幻境悄然破碎。

夫大块载我以形，劳我以生，佚我以老，息我以死。故善吾生者，乃所以善吾死也。

古有先人于路边与骷髅交谈，在一言一语之中，生与死的地位悄然等同，一如天有旦暮，年有春秋。

若换作洪若谷，许麟书明白，他永远不会拥抱那具代表了死亡的白骨。

少年猛然摔在地上，手掌撑在地面，缓过劲来感到依然是石室冰凉的触感。

许麟书支起膝盖想要站起来，然而在发力的一刻却猛地咳呛起来。隔着躯体他能感受到自己胸腔中鲜活心脏的撞击感，少年人深呼吸了几下，抬起头，手指从唇边抹过去，指腹带出一抹鲜艳的朱色。

这朱色在唇上格外鲜明，他肤色白，眉眼清绝，抬头的一瞬竟有一种格外惊心动魄的美感。

洪若谷已经不在这室内，有人从外面开门进来，是一个未曾见过的门人。身上的衣袍有金丝的镶边，看起来大概品级不低。那人进来的时候正好看见许麟书抬头，那人好像有所惊讶，明显地愣了一下，然后微笑着俯下上身，向许麟书低身行礼。

“下属孙临，祝贺许真人。”

“……什么？”

许麟书一手支撑着地站起身来。收回手指的时候，食指指腹在地上留下淡淡一个圆形的血痕。直到这时候他才感觉到齿间有腥甜的味道，从喉间涌上来，萦绕不去。少年声音很轻，带着气声，向那人问道。

“许真人不用奇怪，这是我们仙主下的令，”那门人恭恭敬敬地向许麟书说，“只要您能活着从这个阵中走出来，仙主立刻封您为真人，不说别的，就在这福禄洞中可谓是千人之上的地位了。”

“那再后来，当今圣上就没有想再召您回去？”

洛风时问道。他与季凡白两人沿着溪流向外走，虽然依旧身处群山之中，然而看那两边的山坡却是越发平缓了。福禄洞的人能耍手段迷惑山中的人，让他们在原地兜圈子，却没有办法改变溪流的流向。而百姓的生活起居离不开水源，顺着溪流走，找到人家与出去的路只是时间问题。

“隐隐约约提过两回，见我没那么想回去，就干脆作罢了。”季凡白回答，“妹妹薨逝时当今圣上不满周岁，本来对生母就鲜少有记忆。就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