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拿着,我说的(1 / 2)
说起那缸油浸鱼块,舒映桐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双手发白溃烂的汉子。
日日和鱼腥打交道,泡得手指手掌发皱,细小伤口反复感染,像浸在水里被脱色处理泡发的树皮。白乎乎的伤口绽开,露出红色溃烂的肉来。
从去年冬天开始,隔三差五地送鱼过来。多数时候是四指宽的鲫鱼,有时候一条,有时候两条。
野生鲫鱼很难长到一斤以上,想必是挑最大的送来。
朱萸每次都是收拾干净内脏,把鱼煎得外皮金黄加热水熬成奶白色的鱼汤给珍娘喝。
在代代相传的观念里,鲫鱼汤最下奶,这样元宝才能养得白白胖胖。
这汉子很少进院子,用草绳栓了鱼嘴挂在门环上转身就走,有一回舒映桐正巧从外面回来遇上,问他怎么不进去。
汉子摆摆手憨笑了一下,说里头只有珍娘在家,自己又是送东西上门,怕坏了她的名声。
想到这人,舒映桐望着把小坛子倒扣在长凳上晾水的朱萸,“经常送鲫鱼的金发有段时间没来了吧?”
一开始收过两次鱼,后来再送来,她让朱萸晚饭后把钱送过去。
就算是要感谢景韫言当初拿解毒丹救了他家中毒的小儿子一命,也不能一直让人家报恩。
朱萸回来说金发的媳妇死活不肯收钱,她只好让朱萸拿了粮油米面之类的送去就当回礼,也送了治疗真菌感染的药膏。
人情往来总没什么说头了吧。
“嗯。他家老娘年初的时候摔了一跤,到现在还走不了路。老人家骨头脆,景韫言给治了,说还得慢慢养着。”朱萸皱着眉头,脸上有些不高兴,站起身往北村方向哼了一声。
“金发是家里长子,手底下有个弟弟,还有个妹妹也嫁在同村一起逃荒过来了。先前都在挣粮开荒,老婶子也给三家一起看娃子,管洗衣做饭。”
“姚婶原本说好了让他们三家轮着伺候老婶子,结果小的那两家今天有事明天有事的,就让几个娃充数。你说说,小娃子哪有啥力气,给翻个身都费劲!”
朱萸愤愤不平,有道是清官难断家务事,连姚婶这么厉害的都拿他们没招。
金发的弟弟和妹夫都是货郎,有时候跑得远了,两三天才回来一趟。留守在家里的媳妇又要管娃又要管着家里地里的活,确实也没闲着。
不过是看金发一家都是老实人,把他们当软柿子捏罢了。
这村里没几个闲人,谁没活干?
舒映桐听完朱萸抱怨,并不想发表什么评价,看着水井边砖缝里长出的野草,神色淡然,“让他家多种些菜,到时候等你们铺子开张,把他家的菜收了便是。”
那天在山上遇上使劲往她篮子里倒菌子的勤快妇人,后来才知道和金发是两口子。
采菌子挖野菜的好手,现在天暖起来了,各种野菜开始粉墨登场。
春播的菜种也开始陆续成苗,既然不能正面解决事情,从侧面帮衬也是一样的。
家,从来不是一个能说理的地方。
夕阳西下,金发带着大儿子从山上下来,他挑着两担柴,十一岁的大儿子只挑得动一担。
生柴重,两人的背脊压得有些弯,额头上一层细密的汗珠顺着太阳穴滑进鬓角。
两人绕到南村围屋,金发放下担子抬袖抹了一把汗,冲旁边累得脸色通红的大儿子笑笑,“去吧。”
“哎!”大宝弯下腰撩起衣摆胡乱在脸上抹了一通,拍拍身上的草屑枯叶,回身从柴担子上抓起一把捆好的野菜往四合院大门跑去。
刚窜进门里便看见背对着大门站在水井边的舒映桐,下意识地站直了身子放缓了脚步。
“嘿!这不是大宝么,你咋来了?手上拿的是啥?”朱萸利索地拧干手里的抹布搭在木盆沿,甩着手上的水乐呵呵地迎上去。
“姑娘。”大宝朝转过身来的舒映桐正了脸色打招呼,冲朱萸腼腆地笑笑,把手上的东西递过去,“在老树上掰的,我爹让我拿一把过来给你们添个菜。”
“哎呀,这个好吃!时节还短,就这个把月才吃得上呢!”朱萸高兴地接过那一大把捆得整整齐齐的香椿芽,“这么多,能吃两三顿了。”
“你站这等我一下啊!”她拍拍大宝的肩膀,一溜烟跑进灶房。
“你爹娘的手好些了吗?”舒映桐看着这个比他矮一头,站在那垂着脑袋明显手足无措的半大小子。
大宝不敢抬头看她,盯着自己的鞋尖用力点头,回话声不大,“好多了,谢谢姑娘给的药膏和米醋。”
姑娘让爹每天晚上睡觉前用米醋浸手,家里哪舍得糟蹋东西…
现在不去网鱼卖鱼,手不用整天碰鱼虾,只抹药膏也好得差不多了。
往年一到天暖总听见娘说那些冻疮痒得很,手上本来就跟刷钵一样到处是细口子,一挠更是破皮流血看着就心疼。
涂了那罐药膏,今年春天总算让娘舒心不少。
“呐~”朱萸拎着络子网兜递到大宝面前,“刚出来的嫩芽炒鸡蛋最香了,嘿嘿~”
网兜在眼前微微晃悠,里面有六颗鸡蛋,大宝眨眨眼回过神来后退了一步连忙摆手,“不是,不行的,我,我先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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