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心中魔(1 / 2)
内侍拿下灯罩,换了一根蜡烛,对一旁批阅奏折的戚垚道:“皇上,三更天了。”
戚垚抬起头,看了看窗外:“你们都下去吧。”
“皇上,太医说了,您不宜太过操劳。”
戚垚欲说什么,外面通传皇后求见。皇后也是来劝他早点歇息的。
他不是不想歇息,可最近,他只要一闭上眼睛,就看见自己坐在皇位上,底下是白骨如山。他低头,看见自己踩在白骨之上,许多双手抓着龙椅的四只脚,有人想要把这把椅子往下拽,又有人却要极力托住这把椅子。
他还能看到那个孩子,他稚气的脸上,一双清澈的眼睛忽闪忽闪的,特别不解地看着他:“皇兄,这把椅子就这么好吗?你既然这么想要,给你就是了。”
然后,他潇洒地一笑,转身走了。
看着他的背影,他总觉得他现在拥有的一切是他的施舍,可是凭什么?明明是他拼了命夺来的东西,凭什么就成了他的施舍?
他有太多不甘心。
这个皇帝当得实在太憋屈。
这一次,他是从昭华宫醒来的,还是那个梦,一摸一样,他身上出了一身冷汗。
皇后听到他的响动,也醒了过来。看到他的样子,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问道:“皇上,可是做噩梦了?”
“你说什么?”他恶狠狠地看着她。
皇后怔了怔,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话?
他道:“为什么会说朕做了噩梦?朕一生坦荡,无愧列祖列宗,无愧江山社稷,怎会做噩梦?”
皇后立刻知道自己错在了哪里?她从床上下来,跪在了地上:“臣妾失言,请皇上责罚。”
戚垚没理他,披衣下床。
皇后赤着脚追出来,戚垚早已唤了内侍更衣,打了灯笼离开了昭华宫。
内侍举着灯笼,紧紧跟在他身旁,一路朝临秋宫走去。
临秋宫和冷宫没有什么区别,可在这里住的蘅芜却不愿把这儿当冷宫,这里虽然旧,却不破。他朝着大门一脚,巨大的木门发出刺耳的声音,晃了晃,却没有开。里面的宫女已经听到了声音,急急跑来打开了大门。
他急步步入正殿:“她呢?”
“回皇上,夫人已经歇下了。”
“去回,说朕有要事相商。”
小宫女见他怒气冲冲,知道肯定没有好事。她侍候蘅芜已有五年,在这偌大的宫中,也算是相依为命。她想为蘅芜挡住这雷霆之怒,可显然,这是不现实的。
她只是一个小宫女,她能做什么呢?
“还不快去!”戚垚一声威吓,她吓得如同风中落叶。
不一会儿,蘅芜出来了。她跪下,给戚垚请安。戚垚坐在上首,心安理得地接受着她的跪拜。
“你们都下去。”
内侍拉着小宫女,退出了正殿。
戚垚起身,踱步到蘅芜面前,慢慢蹲下身子,一字一字问道:“他到底在哪儿?”
蘅芜抬头看着他,眼睛清澈,如同一面镜子,将他的愤怒和无奈尽收眼底。她永远是不急不缓的样子,轻轻柔柔的声音:“皇上说的是谁?”
“别跟我装糊涂。”他一把捏住了她的脖子,纤细的脖子如同风中柳枝,他只要稍加用力,一折就断。
她握着他的手,挣扎着,艰难地说着:“他已经死了。牌位在宗庙放着,皇上怎么还来问我?”
他松开了手:“你们以为用这冠冕堂皇的理由,朕就拿你们无可奈何是不是?朕就应该忍气吞声,咽下所有诋毁和污蔑,纵容百姓对他的缅怀和期盼?不,这一次,我就要看看,他到底死没死?到底多少人的血,能让他现身!”
蘅芜的眼睛里难得闪过一丝慌乱,他真的会大开杀戒吗?
他冷笑着,继续说道:“他既然死了,为何你还愿意这样苟活着?没了名字,没了身份,没了尊荣,还要活着?若不是还有希望,你告诉我,你活着的目的是什么?”
“蝼蚁尚且贪生,我之所以苟活,只是因为怕死。”
“你怕死,那他呢?他身上留着你的血,是不是一样怕死?”
蘅芜凄然一笑:“我想人大多是怕死的,可是他没有办法,坐上了那把椅子,许多事情就由不得自己。都道那把椅子是至高权力,我却觉得那是个牢笼,比天底下所有牢笼都要狭小,一旦坐上去,手脚都被绑住了。若可以选择,我希望他不是皇子,从来没有坐过那把椅子。他还那么小,他懂什么?先皇让他坐,他便坐了。看着满朝文武大臣朝他三呼万岁,他才知道自己做了皇帝。可那是他想要的吗?他也没得选择。只是觉得既然当了皇帝,就应该竭尽所能能做个好皇帝。可他不知道,比他年长许多的兄弟们一个个盯着那张椅子,如同饿虎盯着食物。”
“所以你们不甘心,你们觉得他丢了江山只是因为年纪小,稍加时日,好好调教一定能夺回他失去的。所以你还在等,等着他回来?”戚垚逼视着她,希望从她的脸上找到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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