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幕 破囚笼 六(1 / 4)
元绥十年,九月初一。天高云淡,秋阳杲杲。阳光照在祁子隐的脸上,竟似有种早春般的和煦温暖。少年仰起脸来,半眯着眼睛,一时间仿佛忘记了自己正身处于刑场之中。
毕竟是王室血脉,行刑前还有专门的婆子替年轻的少主沐浴洗漱,将他凌乱不堪的头发梳理整齐,又为其新换了一身钟爱的素衣。若不是带着手铐脚镣,旁人或许还以为少年人已经重获了自由。
依照晔国律法,所有重刑犯人皆会于秋分过后当街公审,定罪之后方才问斩。而已故国主祁和胤治国有方,即便是在东南六国混战,大量难民涌入的这十余年间,整个晔国境内的死刑犯也屈指可数。
眼下,便只有祁子隐一人被押解至刑场之上,其四周也仅三三两两地立着数十名维持秩序的武士。然而整座暮庐城中的百姓却是闻风而动,黑压压的人群便如过江之鲫般围聚于刑场四周,纷纷想要亲眼目睹这个十数年来都默默无名,而今却于一夜之间弑君弑父的极恶之人,究竟生得何般模样。
“肃——静——!”
负责审判问斩的廷尉大喝一声,登时便让刑场边的看客们变得鸦雀无声,也令场上的少年终于回过了神来。
“人犯祁子隐,你可认罪?”
祁子隐已微微有些凸起的喉结动了一动,朗声应道:“父王并不是我杀的。”
“你说不是便不是了?莫要以为自己是晔国少主,便可以在本官面前信口雌黄!”
“事情的前因后果,我于牢中时已经反复同廷尉司的各位大人说过了。但若是执意诬陷,就算我如何辩解都是没有用的,又何必惺惺作态,重新再审一遍呢?”
祁子隐的声音虽然不大,一番话却是说得义正言辞。仍带些许幼稚之气的脸上,写满了失望、愤恨与不甘。
“依然嘴硬不肯招供是么!事发当日,明明只有你与国主两人在那寿成宫内,行迹败露之后,你还曾对前来救驾的靖海侯爷挥剑相向!何人又能诬陷得了你?!”
廷尉俨然一副铁证在握的模样。
“那我倒想问问大人,父王他的身体向来康健,却于数月前突患恶疾,连宫内名医都查不出病因,倒似是被人施以巫咒秘术,过度耗损了元气。数月来,你们这些做臣子的不去查明个中原故,反倒任其愈演愈烈,又究竟是何人授意?!”
祁子隐终于忍耐不住,厉声质问起来。
对面的廷尉被问得一愣,旋即暴跳如雷:“大胆!大昇律法早已明令禁止修习巫蛊之法。无凭无据,你又怎能一口咬定国主便是受人下咒蛊惑?”
“难道我怀疑也有错么?父王向来对膝下子女疼爱有加,若非受了巫咒秘术蛊惑,又怎会在月夕节那日将所有子女逐个斩杀,一个不留?!然而,此案却被宫里的某些人暗自压了下来,秘而不宣。莫非如此诡异之事,于诸位眼中竟是稀松平常的么?!”
一番唇枪舌剑,令围观的人群也渐渐骚动起来。百姓们万万没能想到,近日于坊间流传着的那些宫中异变的消息,竟然都是真的!
廷尉似乎也对没能料到少年竟会拿月夕节发生的惨案来反驳自己,一时间想不出继续呵斥的理由,气势忽然便弱了下去。
而此时于刑场边,还停着的一驾并不起眼的马车。那车上并没有什么繁复华丽的装饰,却是特意由场内各处调派了两队全副武装的玄甲武士拱卫着。只见门帘微微一动,车上所坐之人撩开了帘子一角朝外看来,却是没有露出脸来。
也不知其究竟是何方神圣,廷尉似乎立刻感到了对方带给自己的一股莫名的压力,当即吞了一口唾沫,思虑片刻后支支吾吾地继续呵斥起来,却是难以流畅:
“即便——即便确是有人于国主身上施了妖法,也必定是你的那些同党所为!只怕是……只怕是你们密谋篡位之事走漏了风声,所以才会不惜于月夕节当夜设局,将所有可能继承王位之人尽数除去!”
“大人你且听听自己说的这番话,还有没有一点廷尉司断案的严谨之风?你们可曾想过,那个篡位谋逆之人或许另有其人?你们又可曾想过,或许正是其他通晓秘术之人暗中设计,将我诬陷后缉拿定罪,以绝自己的后患?!”
刑场中的少年突然无力地笑了起来。他清楚地知道眼下祁守愚同祁子修尚未现身,即便自己指认此二人便是此次谋反的始作俑者,也根本无人会信,甚至可能会适得其反。
然而话音刚落,马车里坐着的人却再也忍不住冲将出来,竟是断了一条胳膊的祁子修。他心中本就有鬼,生怕此刻胞弟再说下去,自己于流影台上向父王施咒之事便会当场败露,奋力挥舞着那条仍绑着纱布,微微向外渗血的残臂咆哮起来:
“你放屁!本王,本王那日可是被父亲生生砍断了一条胳膊!若说有人密谋篡位,唯一有嫌疑的,就只有分毫无伤的你一人而已!”
昔日相敬相爱的兄弟再次相见,却已是势不两立的冤家对头。祁子隐鼻子一酸,却还是忍不住向对方好言相劝起来:
“子修哥哥,莫非这么多年你都没看明白么?王叔他其实一直都在利用你!他觊觎晔国王位已久,在海凌屿上时,更是当着我的面,亲口承认了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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