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幕 虎狼之伺 三(1 / 2)
元绥十年,八月十一,正午。暮庐城靖海侯府内,寒蝉不鸣,鸦雀不语。
卧房里传出阵阵的均匀鼾声,是祁守愚正酣睡其中。冯管家立于门外已经足有三炷香的功夫了,屋内的老爷却始终没有转醒过来。踌躇半天,他还是伸出两根手指,轻轻叩响了红木雕花的房门:
“侯爷,侯爷!世子眼下正在偏厅里候着,您看是否去见一下。”
过了片刻,方才听见屋内矮胖的亲王于榻上翻动了一下身体,压得床板吱吱轻响,随后略带些不耐烦地道:
“那竖子怎地又来了,如今乃多事之秋,他却依然没有一点耐心!”
“不过就让世子一直晾在那儿,似乎也不太好——”
虽然隔着房门,冯管家说话时仍毕恭毕敬地向屋内鞠了一躬,礼数一点也不敢怠慢。可他话音刚落,却听靖海侯突然将案头的一只茶盅狠狠摔在了地上:
“世子,世子,莫非他以为自己是世子,所有人便都要哄着其高兴了?如此频繁地出入我王府,生怕别人看不见么?闲言碎语一旦多了,连口水也能淹死人的!难道这点道理都不懂么?”
“小的明白了。您若是不要见,我这便去打发了。”
见家主发怒,冯管家也不敢再多言语,转身便要去送客。临走时,还不忘将方才祁子修塞给自己的一只沉甸甸的钱袋自怀里取了出来,满脸的惋惜。
谁知靖海侯的声音再次响起,却是同意见客了:
“本王隐忍了这么多年,倒也不在乎这一次见面了。让他再等片刻,就说本王要更衣。”
听闻此言,冯管家脸上不禁一喜,将那只小袋重新揣好,加快脚步朝前厅去了。
早已于前厅中等得有些不耐烦的祁子修,此时只穿了身普普通通的皂衣,头上的紫金冠也取了下来,俨然一副寻常百姓的打扮。自打进门后,他的目光便时不时地朝后院偷偷瞄着,甫一见到靖海侯矮胖的身影出现,便急不可耐地迎了上去:
“王叔别来无恙,小侄又来扰您休息了。”
祁守愚似乎对侄儿的这幅装扮还算满意,在脸上堆起了些许笑意,伸手示意其坐下说话:“贤侄,你我之间不必拘礼。此次到访,应该便是为了那件事吧?”
他说着,又抬眼瞧了瞧立在身旁的管家。冯管家立刻会意,恭谦地退着出了前厅,顺便将两扇大门也严丝合缝地关上了。
见叔父开门见山,祁子修也满脸堆起笑容,深深作了一揖:“王叔果真明察秋毫。未知此番舟师舰队出海之后,可曾传回过什么消息?”
“那贤侄想要先听好消息呢,还是坏消息?”祁守愚笑着,眼神却是一凛。
笑容顿时僵在了年轻的储君的脸上,唇边的髭须微微颤抖着:“王叔可莫要戏耍侄儿了。您不是已经派手下得力之人前去办妥此事,又怎会有坏消息一说?”
只一两句话,矮胖的亲王便已令面前的祁子修忐忑不安了起来。然而他却漫不经心地端起管家刚刚沏满的茶盅,放在口边轻轻吹了几下:
“所谓坏消息,不过是天怒海峡中一连数日浓雾弥漫,故而舟师各舰至今仍逗留在宛州西南的近海,等待掉队的同僚,并未继续东进。”
“如此说来,莫非还未找到合适的机会动手——王叔可是同侄儿保证过,此次定会将子隐这个庶出子斩草除根,永绝父王废长立幼的念头啊!”
“贤侄且莫心急,本王这不是还有个好消息么。其实子隐他们所搭的那艘楼船,已于这场迷雾之中走得散了。若是不出意外,我所安排的人手此时应该已经将事情办妥了。”
然而这番回答明显并不能让祁子修放心:“什么叫应该啊。这次子隐可是点名让那个黑眼睛的小子陪同他一起出海去的。若是王叔你派去的人失手——”
“失手?贤侄未免也太小看本王的手段了吧!”
靖海侯听闻此言后重重地哼了一声,终于忍不住喝斥起来,“如今国主已病入膏肓,若是不出意外,晔国公之位已然是你的囊中之物了。倒是你,因为害怕随船远去澎国会出意外,竟然当面驳了国主的意思,这才给了子隐那个孩子可乘之机!如今既是求本王相助,却又疑神疑鬼。说句不中听的话,若是让本王来选,也会动那废长立幼的念头!”
祁子修连忙起身赔礼:“王叔莫生气,莫生气,是小侄失言了。小侄也是因为父王对子隐宠爱有加,担心万一此事未能办妥,若是调查起来,也会令王叔您为难不是?”
“你其实是想说,我们二人如今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吧?本王倒是须得提醒一下贤侄,你之所以还能坐在这世子之位上,正是因为有手握舟师帅印的我鼎力相助。做任何决定之前都不可忘记,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说着祁守愚抬起头来,直勾勾地朝对方看了过去。虽仍面带笑意,却让年轻的储君急忙避开了目光,又是深深一躬鞠了下去,不敢再多言语。
屋内的气氛瞬间变得紧张了起来,直至管家再次推门进来,才带入了一丝微微的暖意。
瞧见祁子修战战兢兢的模样,冯管家生怕自己私下收钱的事情败露,连看都不敢多看家主一眼,只是唯唯诺诺地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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