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0-悖论(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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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能够听见这些声音,但有时候又很矛盾地不希望她听见。

毕竟,听见这些声音不见得会原谅他,以她当初用“恶心"来对他下的判断,多半还会因为他的缺陷而讨厌他。

却还是会抱着那点微薄的希望,幻想可能性微乎其微的“有朝一日”。至少他知道,如果一直保持目前这样糟糕的状态,他将永远没有可能获得她的原谅。

两人分别后的第三个月,他去了一趟旧金山。他跟陈琪撒了谎。

压根没有所有的顺路,而是专程。

专程选择了加州的合作商,专程预留了几天的时间,专程在工作日抵达旧金山,专程挑了一个离她办公楼不远的咖啡馆,专程坐了整整一个下午。在咖啡袅然的香气里,两个人距离最近的时候,也不过三十米。于暗处窥伺的时候,他为自己违背她意愿的所作所为,找了很多理由。旧金山的街区是托当地的安保公司做的防护,他每个月为此支付一大笔费用,需要确保管理费值回票价。

那个姓萧的女留学生是陈澍托关系找的某一届学妹,他需要确认,对方是不是真的如简历上写的那样,擅长做很可口的家常菜,并清楚地记住雇主的喜好从橘子洲离开的时候,他答应过外婆要照顾周予然,即使两人已经分手,但承诺的效应仍在。

他在加州特有的橘粉色霞光中,清楚地看到周予然已经不顾一切往前走,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这样困在原地,寸步难行。她过得很好,好到甚至会让他觉得,两个人一年多以前在宁城机场的初遇就像一场梦。

不会再可怜巴巴地拉他的手问他能不能走慢一点。也不会再红着眼睛撒娇等他做饭。

更不会用那种大胆含情的目光偷偷打量他。就这样抱着寻找回忆的目的,他偷偷跟着他们的车抵达了一间地下酒吧。他坐在不见光的角落里,听他们聊天讨论,一边喝酒一边开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

直到周予然被起哄着送上表演舞台。

他麻木地听到自己珍藏的记忆被她当做笑料调侃,听她当着自己朋友的面,说离开自己是最正确的选择。

他觉得全身的皮骨像是在经历一场凌迟,鲜血淋漓的痛感切割他的每一寸神经,行刑的人却是他自己一一-只因为他不舍得离开,多看一眼都觉得是得偿所愿。

结束了酒吧里的庆功之后,谢洵之忍不住跟她回家。站在一盏破碎的路灯下,看她的同事向她递送好感的橄榄枝。他甚至想,如果她真的带那个长得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一看就容易中年秃顶的同事上楼的话,自己到底该找怎么样合理的理由,去打断他们?然而幸运的是,两人的关系在周予然的拒绝中礼貌地划下句点。直到看到她的背影彻底消失在公寓的中庭里,他忽然自嘲地认清了现实,当然也不可能再妄想她是因为还喜欢自己才放不下过去。回国之后失语的情况理所当然地恶化。

夜深人静时,耳边就会响起酒吧里嘈杂而热闹的欢呼声,伴随着声音出现的,还有她如释重负、像是甩脱了大麻烦的笑脸。谢洵之不知道自己原来是这样一个没有自尊、死缠烂打、于阴暗里的窥视者,却也终于在无数个自省的夜晚中,自暴自弃地认可了“恶心"的说法,误打误撞,反而能跟那通不了了之的电话和解。

他或许就是这样的人了。

喜欢上自己亲弟弟的未婚妻这件事,已经将他折磨到面目全非,从一开始顶替身份的不安,到设计给弟弟下套的卑劣,再到死不悔改的独占一一他重新接受了自己糟糕的人设,并积极地按照陈琪的方式开始治疗。毕竟,如果注定被困在回忆里等待,那他也只能选择做一座无人问津的灯塔一-像橘子洲里,那座灰灰旧旧伫立的灯塔。海域无人,或许他永远都不会等到自己想等的那艘船。就像冬天的森林,他被埋在苹果树下,等待已经彻底忘记他的小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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