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4章 你们小时候(1 / 2)
忠承啧啧摇头,几根冲起来到小腿高度的老笋子在他手里甩啊甩:“那那时候你们打恁凶整啷个。”
“那时候哪一样啊,那时阵儿好多人?你现在几个人那时候多少人啊?光我们屋里都好多个。大坪几屋人,那边到曾家沟,这边上下石坝,半坡,河底下,沟里头,起码是比现在多上10倍的人,哪家哪户都是七八上十个,莫说扳笋子要过孽,走个路把人家的屋门口的石板踩翘了都要过孽。”
许多从前的辉煌历史下一辈都只是听说了,比如听说王二投机倒把,比如潘天发知青下乡,比如李官福屋里跟大伯张建森有仇,忠承背着手跟在父亲后头,像个信话的孩子:“欸,听说以前那阵儿我妈厉害得很的嘛。”
“嘿嘿,嘿——”老张正经的脸忽变,乐的眼睛都眯了进去,乐的说话都囫囵不清:“你妈是厉害噻……她以前是厉害哦,数她一个,下石坝罗昭全妈一个,还有底下封大屋里周清芳一个,她三个妇女,反正一般人不敢站她面前去,数手脚也好,数眼睛脑壳也好,人人个个儿都说佩服她们呢。你妈是生那病把她身体拖下去了,不然的话,那阵儿还在生产队……”
父亲的话匣子一打开就关不上了,忠承原以为母亲就是话多的,不想父亲也如此大方,絮絮叨叨的,一点一滴的,逐字逐句的完全讲出来,讲清楚。这与他心里根深蒂固的或者他以为的父亲形象还是差许多的,至少从前的他不会像现在这样,像个普通的,平常的,很久没见的老朋友一样同他念叨过去的往事。
忠承对父母两个人的印象还没有对忠传的印象深,仿佛忠传才既是他的父亲又是她的母亲。从小到大的记忆中只记得父亲忙,勤快,一刻不闲,永远手里有刀,肩上有锄头,背上有背篓,走路都带着风。性格严肃,不苟言笑,寡言少语,但对旁人又宽厚仁慈,大方,与人和善,因此在外头格外有个好名声。也有暴躁的严厉的,那都用在二哥忠信身上了,对他大部分的害怕也大都来自于此。手边有什么拿什么,竹棍,木棒,鞋子,扁担,扫把,时常追着二哥打的满山鸡毛。
忽感好笑又庆幸,幸好到自己能打得上手时父亲已经五十几了,性情逐渐平稳,也开始有悲天怜人,慈眉善目的慈父光辉了。跟着大姐忠传,虽然也严肃寡言,但从不用暴力手段制服。
“……从三江现在那孝子河大桥背两百斤煤炭转来,背篓上还要架潘达,你姐姐还莫多大个儿,转来屋里样吃的都没有,光喝两碗糖盐巴水又牵牛到河底下给生产队犁田。那哈儿是,光靠两个脚板跑,从河底下到屋里最快我走过十六分钟,一口气不歇跑上去,现在你喊我一口气跑上去?四十分钟都不一定上得去。”
“你大姐吃的苦最多,那时阵儿我在外面做事,你妈妈在食堂煮饭,跟周清芳两个,人家都以为你妈妈在食堂煮饭我们要捡个大便宜,实际点儿便宜没占到。没有吃的,稀饭里面几颗米数得清楚得很,双手捧碗稀饭从上石坝转来,一嘴儿都不敢吃,要等着转来大人分。她一半,潘达一半,李贵,她三个人分。结果还在小松林没到屋就撒完了,转来你妈妈就是一顿打,打又哭,又把碗摔烂了,你奶奶又打,还是你爷爷转来了看到了,说恁小个娃儿,没饿死要叫你们打死……”
老张一面讲,一面笑,一面红着眼眶抹脸:“那时阵儿好穷啊,穷的,喝凉水都要排队喝,喝凉水胀死的都多得很,岩上张建辉,他是老二,实际他前面还有个哥哥,七岁多了喝凉水胀死了。”
哦,父亲还抠,吝啬,简直不能用一般小气来表述,印象里二哥与父亲争执就大多是因为这个问题。要一两毛钱总是好像把所有尊严气节都赔上了,摇尾乞怜了,依然换不来父亲的慷慨大方,哪怕一分钱都像要他的命一样。不只是钱,浪费这件事在他眼里也是绝对不允许的,吃饭用东西这些可想而知。记得最深的还是大姐准备出嫁那年母亲为她买一条红裤子,小了,穿不了,因为寓意不同不好退,正好二姐忠旭合适,也取沾喜气的意思,准备转给二姐穿。可父亲就是不同意,哭的二姐简直背过气去,最后还是在父亲的强硬态度下退了它,说来夸张,统共不到十块钱的裤子。
“你几姊妹没饿死要感谢你大姐,达儿,你二哥,姐姐,全靠忠传,要点东西来,先给你们喂了,她再吃点点儿汤儿。还要挨打,做错点儿啷个事就是她背锅,她大些,没把你们带好。”
忠传在堰沟上栽红苕,李国珍在公社赶场转来,慢慢从她身后的小路走过,两个人寒暄几句:“红苕还没栽完吗?”
“栽完了,还有几根,我顺手把它甩这里。”
“栽恁多来整啷个,少喂点猪嘛,一年到头吃得了多少。”
“栽这里便利噻,总比寒冬腊月没有猪草喊我到底下坡坡打荒猪草好嘛,又不问我要饭吃。你走哪里去来嘛。”
“公社赶场,挖了点笋子去卖。”
“今朝的笋子好多钱斤呢。”忠传直起腰来看一眼,她已经走到那边房子上面的堰沟上去了。
听她头也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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