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山高处万里银(16)(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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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曾没命过。

短短六个字, 让郁清梧顿时明白山君看自己为什么总是带着一股悲凉。

原来是怜惜他的命。

他呢喃问,“我死于元狩五十七年冬?”

兰山君点头,“对, 元狩五十七年冬。”

她轻声道:“那日大雪, 不见晴空, 我经过断头台,正好看见邬庆川亲自持刀砍下了你的头颅。”

当时情景, 距离现在只有七年时光。所以他猜到了,他不害怕, 还愿意相信, 她便也愿意坦诚。

郁清梧却在沉默之后抬头问, “那我——那我可曾对你见死不救过?”

兰山君一愣, 本以为他会问他自己的生前死后事, 却没料到听见这句话。

她摇摇头,心下动容:“不曾。”

郁清梧:“那我可曾与你擦肩而过,对你的命运熟视无睹过?”

兰山君摇头, “不曾。”

她道:“你上断头台的时候, 我是第一次见你。但隔得太远, 你应是没看见我的。我们也不算是见过。”

郁清梧就道:“这样啊……”

原来她说他们不是故人, 也是真的。

只是这样的相遇, 未免也太过于残忍。

但几瞬之后, 他又轻舒出一口气:“如此,我知道不曾对你犯下过罪孽, 便也算是心安一些。”

兰山君总是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他这片并不遮掩的爱意。

她张了张嘴,又闭上, 好一会儿才问, “你不问问你自己吗?”

人应该对自己的将来最是在意。

郁清梧却摇头:“既然撞过天光, 便应是无憾的。”

他笑笑,“只是死在邬庆川的手里,到底心有不甘。”

兰山君便定定的看向他,“我说过,若是最后咱们赢了,你下不了手,我便替你挥刀。”

郁清梧眼眸越发轻柔,他想,怎么会有山君这般受尽苦难还如此坚韧良善的人呢?

他真是三生有幸,才有了今生的相逢。

但等抬头看她,见她眉间眼里尽然平静,即便说起这些,也不曾起过波澜,眸眼便又开始酸涩。

他想知道她的将来和生死。

他低声问,“那你,那你是我死后多久……”

兰山君:“第五日。”

“你死后的第五日,我被宋知味捆绑住手脚,直接送去了淮陵。”

郁清梧的手慢慢紧攥起来,“他,是什么缘由都没有告诉你吗?”

兰山君摇头:“一个字也没有。”

于是只能在无边黑寂里揣测真相。

为了能做个明白鬼,她恨过太多人,凡是与当年之事有牵扯的,她都恨,恨得让自己面目全非。

她也日日夜夜都在自省,自省为什么会被如此对待。

是把宋知味的妾室送去了庄子,是踩死过一只蚂蚁,是曾路过乞丐的身边,却没有给过银钱?

桩桩件件,她都责备自己。

直到第一个夏日来临,她坐在那里,突然顿悟了。

她不需要自省,自责,她只需要恨宋知味。

把恨落在一个人身上,就好受多了。

她轻声道:“在不知道那缕天光是故意留给我之前,无休止的自责和恨意,是最折磨我的事情。但能在那样的折磨里活下来,我又觉得自己极为厉害。于是,我更想活下去——我以为,我终究会活着出去。”

她说完,倒是有些松快感。

能把这些说给人听,是她从未想过的事。

只是抬眸看郁清梧,只见他一双眼睛含着恨意,浑身颤抖,眼眶里不断涌出泪珠,她每多说一句话,他就多掉一滴泪,好似要哭死过去。

兰山君怔怔看着他哭。

她自己都不曾这样哭过。

怎么会这般爱哭呢?

但有人为她这样哭,她又觉得心口有一股奇怪的酸涩之感,带动着她的眼眶红润起来。

郁清梧瞧见了,顿时手足无措,他急急过去,却又不敢走近,最后只好伸出手,紧紧的攥着她的袖子,颤声发誓道: “山君,我会杀了他——”

其他的,竟然一句也说不出来。

兰山君只觉得他颤抖的身子,隔着衣裳,又带着自己的心都在抖。

她就说郁清梧病了。生了病枝。

他以她的恨为恨,正在经历她当年的恨意和痛楚。

她当年有多恨多痛,她是知晓的。正因为知晓,她才了解他颤抖的身子下,是有无数把刀在细细的磨着骨头。

骨头越磨越细,刀却越发锋利。

但再锋利的刀,也砍不下他的病枝。

她并不愿意他这样。

她伸出手,伸出一根食指,轻轻点在他颤抖的手上:“别难过。”

她温和笑了笑:“别难过,你该为我高兴。我应该是熬过了一年的。我对得起老和尚养出的烈骨。”

郁清梧就觉得山君的指腹好似有千层力气,将他的悲戚都压了下去,压在心底,不见天日。

她就是这般苛待自己的吧?

就是这般将自己框进噩梦里,什么都不说,白日里还要往前走去,告诉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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