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大雪（1 / 1）

城北的雪下得更起劲了，刚才的颗颗雪粒演变为团团雪绒。年近四十的卜晨须正走在城北最为繁荣的安和街上，他与周遭的商贩们谈笑风生，许多认识他的和不认识他的庶民都要来打个照面。场面一度欢闹，甚至比那高官莅临城内时还要阔派。

“卜大侠，哎哟～我们这些粗人总算有幸见到你了！”

“卜大侠，为什么你突然消失了，我们还以为你退隐江湖了。”

“卜大侠，为什么又要回来啊？”

“卜大侠，你得来我们那里去吃上一顿！”

“卜大侠，卜大侠……”

芥民们高声呼喊着卜晨须，他却闭口不言，只是微微一笑，笑不露齿，时不时把玩一下他修长的胡须。人群之中卜晨须显得无比伟岸和亮眼，只是他略感自己太过显眼，便想找个幌子逃之夭夭了，更何况，他来此地是要去找那个逆子的。

卜风，这逆子已经离家一年了。据老友所述，卜风似乎在这里频频出现过，不过看上去不是那么正常，时常遮衣挡脸的。即日一巡，便是要找到那小子，看看他混成了什么鬼样。

然而从城南找到城北了，卜晨须连卜风的一根毛也没见着。

总之，卜晨须已经撤销了找他的念头，他打算直接回剑南山去，任由那小子自生自灭吧！卜晨须抱着无所谓的心情风尘仆仆地回到了城门前。

“卜大侠，你不会是要走了吧？”

“各位乡亲，我回家了，择日我会再见你们……”卜晨须轻轻挥手，一步踏入空中降落在城外。

城外的积雪似乎更大了一些，雪被覆盖了野草的大半，只露出一点枯黄的草尖尖。而在白茫茫的雪地上，卜晨须的身影显得孤单而渺小，他随意拨出背后剑鞘里的剑，向松木枝头上的雪堆划出一道火红的剑刃，剑刃很快消融了那片枝头上的雪，但也仅此而已，甚至连树枝都没有断掉。

果然，再也不复当年，卜晨须落魄一笑。他现在只希冀儿子卜风能够超越当初的自己，当然，他也相信那骄子有这样的斗志和实力。

已是夕阳西下之际，卜晨须加快了脚步。但在城外前方一里的雪地上，他却惊讶地发现了一团蜷缩着的黑色身影，起初他不确定是什么东西，而当走近一看，就看到了一头沾满野草的长发，一个年纪尚小的女孩在雪坑里微微颤抖着。

“喂……”卜晨须轻轻拍了女孩的肩膀，这团娇小的身体本能地抖动了一下，她抬起头，一双璞玉般的大眼睛露了出来，一副雪白的牙齿在微微打颤，令卜晨须油然而生一股怜惜之情。

“可怜的孩子。”卜晨须无奈地摇了摇头，这样的孤儿在大街小巷随处可见，卜晨须遇到过很多。但他家道中落，钱财对他来说是一种奢望，所以他只能从怀里取出一个有些发凉的肉包子，这是他在从城南逛到城北游历时所剩下的最后的口粮。

他伸手递给她，后者反应激烈，迅速伸出双手捧过，不顾形象的咽了下去。卜晨须看到，她接过包子的双手白皙而稚嫩，却沾满了污泥。

“慢点，别噎着。”卜晨须说出这句话时，女孩下意识的抬头看了他一眼，忧郁而柔弱的眼神撞向他满是慈爱的目光，不禁惶恐地垂下眼帘。这时，卜晨须勾下身子，试探问道：“你家在哪里？”

女孩缓缓摇了摇头。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女孩保持缄默，似乎无法回答。

“那你叫什么名字？”

“唐逸芸……”她细声细气地说。

卜晨须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这时，女孩从袖袍中摸出一张折纸，卜晨须接过后，打开却看到了一行醒目的字眼——滚吧，别再回到唐家。

看来，是被抛弃了啊……卜晨须臆测。

他无法收养女孩，但身为火属性的剑术士，他在临走前至少可以给她带来一些温暖。

一团瞬间亮起的火焰在纸上燃起，女孩擦亮了眼睛，火焰以机器缓慢的速度消耗着纸张，几乎不见纸的灰烬，却又透着一股暖意。渐的，火焰团团相拥竟合抱成了一朵花的形状，唐逸芸有些不敢相信她的眼睛，问道：

“这是什么？”

“花火……嗯，准确说来，叫纸上花火。它会在24小时后熄灭，在此期间，它会一直温暖着你。”

“叔叔，谢谢你……”

“孩子，好好活下去，即使生活只剩下一张毫无意义的白纸，也要让它纵身燃烧，烧出希望的光芒……即便我们一无所要，也要坚信自己终究能找到那份曙光，让它落在自己的身上。”

卜晨须得意地摸了摸胡须，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