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前世·十二(2 / 3)
“你是指连第一型都没有学会这件事吗?说实在的,我的资质很普通,会是这个结果并不令人意——”
“不。”他忽然打断我。
杯中的茶水晃了晃,打破的涟漪溅出少许落在桌面上。
“我指的是待在缘一身边这件事。”
屋檐下的风铃轻轻摇响,没有客人进来,茶屋内只有我们二人,以及不断膨胀扩张的寂静。
“……为什么?”我回过神,“因为他异于常人的天赋?还是因为他与众不同?”
对面的人压低声音,仿佛在拼命忍耐着什么:“难道不是吗?”
“缘一……”岩胜的声音艰涩无比,“是超脱世间常理的存在。”
说出这句话好像耗尽了这个人身上所有的力气,他一动不动地、浑身僵硬地坐在那里。
我意识到他可能并不希望别人看到自己此刻的姿态。
我微微低下头。
“你说的对,缘一确实能看到常人不太能理解的世界。”
血液的流动,肌肉的伸缩,这世上的生物在缘一的眼中是透明的。
他能看穿对手的行动和意图,在敌人举起刀之前,就能完美预测对方的下一个动作。
“但他并不完美。”
他能看穿这世间万物,但唯独无法看懂人心。
“你听过缘一吹笛子吗?”
岩胜的表情告诉我答案是否定的。
“有机会的话,真希望你能听一听。”我诚实地告诉他,“因为真的难听极了。”
岩胜没有说话。
“他练习了很久,但怎么练都练不好。”
怎么可能练得好呢——那支笛子,从一开始就不可能发出悦耳的声音。
不论缘一如何努力,都不可能吹出
动听的音符。
“我觉得,你也许可以帮帮他。”我顿了一下。
“只有你能帮他,岩胜先生。”
我曾经以为缘一和他的兄长还有时间——也许不是很多时间,但至少他们还有好好沟通的机会,能够坐下来将往事摊开。
连接过去的桥梁还没有断裂,熊熊燃烧的妒火还没有吞噬一切。
时不时就会来我的茶屋坐一下午,只要是有关缘一的事情,不论多么无聊都不会打断我的人,心底分明还存着嫉妒以外的情绪。
我曾经以为大家都还有时间。
但持有斑纹的剑士开始相继死去。
我在茶屋里坐了一整天,没有人出现,没有人来。
为什么没有人通知我,我至今不曾明白。
继国缘一没能杀掉无惨。他放跑了无惨身边的鬼。继国岩胜已经不再是人类。
当我收到消息时,要求缘一切腹自尽的声音已经甚嚣尘上。
他被剥夺了猎鬼人的身份,在处分下来以前,不能离开关押他的房间一步。
炼狱家的剑士不再大声嚷嚷,笑容也不再明快爽朗。他欲言又止地看着我,最终还是带着我去了缘一所在的地方。
和室的门在身后合上了,对着壁龛而坐的人没有抬起头来,也没有出声确认我的存在。
双手置于膝头,缘一低着头,一直看着自己空空的掌心。
我在他身后坐下来,等他什么时候开口跟我说话。
但他一直沉默着,我几乎以为他不敢看我。
“……缘一?”
“我会离开。”缘一垂着眼帘。
我想了很久。
也许是因为从听到消息的那一刻起,我的大脑就一片空白,我想了特别特别久,终于听见自己开口:
“请给我纸和笔。”
夜色沉下去,烛光融化到桌面上。
书写自己的罪行时,我发现自己的手没有颤抖。我听不见自己的心跳,也忘记了人类还需要呼吸。
那一刻,我仿佛脱离了自己的身体,从很遥远的地方注视着自己,看着那个我一笔一划,缓慢而清晰地在雪白的和纸上烙下十几种草药的名字。
“……这是什么?”有人这么问我。
“是药材的名字。”我听见自己这么回答,“让人变成鬼的药材,我记得的,都写
在这里了。”
——“当年的事,并不是您的错。”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我什么都没有说,什么都没能说出口。
我的未婚夫性格多疑,病情急剧恶化后,他虚弱到任何人都能轻易杀死。因此,他不相信其他人,尤其不相信宅邸里那些出自本家的侍女随从。
医生给他开的药,那些苦到仅仅是闻着便令人喉咙酸涩的汤药,全部都是我亲自熬的。
煮好后,也是我亲手端上去的。
药材的种类,剂量,食用方法。
我原本以为我已经忘了,全部忘得一干二净。
但我将那些医嘱背了那么多遍,这世上曾没有人比我更熟悉那位医师的笔记。
我不擅长任何需要死记硬背的东西,但只有那些药材的名字和用途,我几乎是在记忆里嚼烂了吞下去。
墨迹已经干了。
我将那张纸折起来,折好了。
“将这个呈上去之后,我估计也无法再在这里待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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