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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钧天九重。

第五重,萤惑天。

上仙悟道之处,自是云水万里,垂虹似练,飞星腾浪。无边烟云,拱卫着万壑叠嶂之山。

山麓尚有松翠横斜,山巅便云分雪界,忽作玉京。云深处,风鸣为铃,雪落为鼓,隐隐可见冰阶霜槛,飞阙重城。

蹑雪而上,两尊木雕的狐童子护着山门。

手持孤灯,身侧不住掠过滚滚烟雾,势如游龙。

步转回廊,疏梅怪石之后,又是霜侵楼阁,月连长天。

立地阶前,堂上神龛草蒲团,经幡长幔一炷香。

来人跋涉许久,此时才单手将兜帽取下,露出一张略失灵秀的明净脸庞。

双臂绿色披帛逶迤曳地,被他左右拽起一截,一端缠在右腕,另一端盖上左肩。

双手一动,腰间玉瓶坠子款摆,重新系上的心魔令也跟着翻转了一面,令上明晃晃刻着玉昉两字。

来人不是玉昉古魔又是哪个。

这还是玉昉第一回蒙受征召,踏足第五重天。

心魔令虽能助他一路破碎界域,横跨三重天门、四方大世界。

但乘风驰骋之际,难免擅入雷池,被风霜刀剑所伤。

更莫说守关的天王,摆渡的菩萨,个个出手决绝,若非玉昉祭出披帛法器,半边身子已化作粉齑。

即便玉昉侥幸留下一命,到达荧惑天,也要先如数奉上心魔令的供奉。

这方魔界令牌因损耗甚大,此刻红光暴涨,从令牌正中裂开一条长口,将牌上所刻名讳竖向斩断。

一张巨口如渴如饥,冲着玉昉不住索取,露出婴孩乞食之态。

玉昉见了,也低头在储物戒一通好找,摸出几个上古时期旧人相赠的法器,依依不舍地喂了令牌。

可惜灵气太半流失,不够银货两讫,尚欠几分锱铢。

那令牌本是邪器,又索食片刻,不见进账,下一瞬便反噬其主,巨口死死咬在玉昉左手上。

随着邪光疾转,左手拇指、食指、中指血肉尽融,仅剩三根白森森的指骨。

玉昉怔怔看着,但他生来木讷,也不太分得清躯壳疼痛,照旧用无恙的右手,抵在令牌巨口旁,一件件收回它吐出的法器残骸。

虽只是些铁片、碎布、玉块,但也能熔铸成环,佩戴指间;缝在衣领,添些颜色;钻个小孔,系于丝绦。

等令牌巨口收拢,红光褪去,玉昉一面催动魔功止血,一面单手持灯,涉雪穿云。

好不容易循着轻烟薄雾,寻到堂前,仍是一无所获,心中不免慌神。

今日一程,何等不易?

纵使玉昉不通俗务,也知道要快快做些事,讨些赏。否则浑身上下些许皮肉,经得起令牌几回咀嚼?

他不敢再作耽搁,快步跨入堂内,在堂中几番打转,将每面长幡都扯了扯。

正烦恼间,就见香案神龛中一共供奉着四尊泥塑。

前三尊看造像形制,分别是儒门、道门、释门祖师,倒是对得上洞府主人儒道同修、兼破禅关的功法渊源。

唯有尽头那一座坐像,仅能认出是个蓄着三缕长须,手拿山河扇的男修,面目塑得模糊,与诸天神佛都不肖似。

但玉昉竟也知道这是哪一路神仙。

毕竟七八千年前,两人都曾腰系玉昆真人弟子令牌,一同在他座下修行悟道。

倒不怪栴檀君香火情薄,只能刻个空白面庞,即便连玉昉自己,其实也不大记得父亲当年的长相。

玉昉把灯笼挂在一旁,从儒圣、道尊、释祖面前走过,在最后一尊座像跟前,缓缓跪下。

他右手皮肉贴着左手森森指骨,双手合十,虔诚拜了三拜,喃喃道:“爹,儿今年也时常想你,遥祝千百轮回,富贵不改,事事欢喜。”

玉昉原本还想再拜,谁知下一瞬,眼前夜雪宅院景色,倏地消散。

他所跪之处,成了青石铺地、墨瓦盖顶的一条长廊。

四尊座像,只是栏杆外半亩繁花。

玉昉莫名破了迷局幻象,精神大振,撑坐起身,从栏杆缺口处踏出檐外。

人穿过灼灼芳菲,又寻了一程,总算望见远处天含残碧,烟水迢迢,水外隐有一户灯火人家。

那小院孤零零建在水心,门大敞,窗洞开,几缕风穿堂,四面水归宅,倒是个汇聚灵气的风水。

再往里看,静室内横了一面碧玉屏风,稍稍阻隔望眼。

玉昉站在水岸另一端,右手手搭凉棚,凝眸远眺。也不知是不是两眼昏花,莹莹玉屏上,前一瞬还隐约透出屏后人影,下一瞬又浑似捕风。

他自从踏入荧惑天,为免魔气外泄,除却疗伤止血,就再未运转过功法。

此刻离得这般近,玉昉更不会轻易施展魔功,一时望不清楚,就踮起脚来,极力再看。

等玉昉总算确认玉屏后,确有一道人影在掐诀修行,这才后退半步,趔趄站稳,微微笑了。

那一抹淡笑,静过柳叶起婆娑,轻过飞花惹水痕,也不需第二个人,得知他暗自欢喜。

玉昉慢慢收敛笑容,又退了半步,忽然“咦”了一声——四周不知何时下起的雨,已令他长睫漉漉,挂有水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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