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以给宗庙(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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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籍之言借也,借民力治之,故谓之籍田。”

长安,清明门东。

已是春夏交替的时节,城外田野上清风阵阵,这二年关中雨水充足,四月里的天气也气候宜作。数十条新修的水渠源源不断的引来清澈冷冽的河水,清风拂过的禾苗在田地里不断的弯腰又挺立,纤细的青茎仿佛孩童新生的毛发,孕育着无限生机。

这一块面积数顷的良田直属于太常,是政治功能大于实际用途的籍田,自从此地被圈定以来,每年皇帝都会率朝廷公卿到此举行‘耕籍礼’以及祭祀农神的典礼,祈祷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在不远处还有用以祭农祈谷的先农坛,长安城南隅同时建有宗庙、社稷等礼制建筑。

相传天子籍田千亩,诸侯百亩,每逢春耕前,天子都会执农具在籍田上象征性的三推或一拨,称为‘籍礼’,以示重农。籍田本只是天子示范性的耕作,长期以来仅是一种形式,当天子完成仪式之后,籍田就会交给专门的农户管理,岁末将皇帝‘亲自’耕作的粮食收获脱粒,作为祭祀之用。

这种流传千百年的形式到了皇帝这里就开始有了改变,他不仅亲自在春日籍田脱去繁重的朝服,换上粗衣短褐,亲自下田耕作,更在他的带头之下,许多随从的公卿大臣们也不得不跟着换上庶民的衣服下田。

毕竟皇帝都双足踩进泥水里了,其他人怎么也不适合继续站在垄上束手旁观。

春分、芒种、处暑,几乎每一个特定的日子皇帝都会到属于他的籍田里查看作物,甚至在最后收割的时候也会郑重其事的带领公卿百官主持某一块地的收获,并将这一年的收获的稻谷分别赏赐给群臣。

公卿们大都是生来就脱离农作,年岁既长,跟着皇帝三五不时的下地查看农情,都是在心里叫苦不迭。有的这样没有体统,有损威仪,可皇帝甘之若饴,谁也改变不了他的心意。

这一天,皇帝站在先农坛上眺望田野后,复又去了某一块田里,招呼了董承、赵温几个亲近重臣跟着他插秧,其余的随行臣子则在另外几块田里、在经验丰富的老农指教下劳作。

太阳还不到毒辣灼热的时候,暖风和煦,水土清凉,皇帝抬起胳膊,用粗糙的麻布衣袖擦拭了额头,身后董承见状,立即直了直腰杆借机偷懒。

皇帝扭头看了董承一眼,正要什么,忽又见赵温略有气喘的样子,语气一缓:“暂且休息吧。”

董承如蒙大赦,他行伍出身,身体虽是比朝中其他臣子要强健些,但多年养尊处优,体质大不如从前。这种辛劳事他早就不耐烦、也不屑于去做,只是看到皇帝亲力亲为,自己苦劝不得,也只能跟在后面坐了起来。

于是皇帝几人移步走到垄上的一处大桑树下,皇帝赤脚在胡床上坐好,穆顺动作麻利的提来水桶为皇帝泼洗脚上的污泥。

皇帝边饮水边饶有兴致的打量着近旁诸人的神态,田野劳作并不是他不加考虑便想出来的决策,对他来籍田可以锻炼身体、熟悉农事,对其他人同样也能起到‘劳动改造’的作用。

“赵公累了?”皇帝对身旁的司空赵温道。

赵温苦笑一声,打趣道:“臣毕竟年老,倘若年轻十岁,岂会如此?”

皇帝嘴角勾着笑,又问向司徒杨彪:“那杨公呢?”

杨彪面带苦涩,赵温年轻时好歹轻侠好义,经历过苦难,自己却是钟鸣鼎食之家,不种田,便是连田间都很少去过。如今皇帝异想天开拉着他们一同劳作,半天下来,身心疲惫的仿佛让他重回了当年从雒阳颠簸至长安的旅途。

“臣腿脚本就不便,今日一行,回去后怕是要在家休养几天了。”杨彪直言不讳的道。

“人要常动,才能肌体康健、血络通畅,然后便能长寿。”皇帝指了一指远处仍在农田里帮忙农作的老农,如是道:“此人早已耳顺,却仍能饭斗米,力田终日不歇。可见是常锻炼,体魄自强、衰病不侵。”

杨彪宁可选择骑马射箭这类锻炼的方式,也不愿去做这等不体面的苦活,想他堂堂三公,国之重臣,却还要做一些农夫的事,这让别人会怎么想?他心里不以然,嘴上却是谨受教。

皇帝注意到了众人表情的细微变化以及欲言又止的情绪,没有再话。

中黄门严峻小跑着从远处奔来,向皇帝禀告道:“城门校尉来报,言称卫将军已至城北。”

喘气休息的董承面色微冷,讽刺道:“按行程,曹操应该明天才到,看来西凉不宜久居,彼一经调任,便马不停蹄的赶来了。”

调征西将军曹操为卫将军入朝的决议是皇帝亲自做下的,中间没有任何人的出言建议,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才让董承格外留心留意。

“他来得到快。”皇帝不受董承影响,正抬起腿让穆顺给自己擦脚,神情轻松:“怎么,曹孟德听到我在这里,想来谒见?”

“君上,这里不是接见外臣的地方,衣冠不正,有失威仪啊。”董承的话难得引起了杨彪等人的一致附和,为了方便劳作,他们都换下了繁琐宽大的朝服,穿着与农人庶民同样的麻衣短褐。

想着曹操穿戴整齐的过来,自己这些人像是落了难一样,以后当面还怎么拿得起公卿的架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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