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良夜(1 / 2)
四野皆是黑暗,星垂广原,暮春时节的北方,夜晚微凉。
十数骑护卫列于前后,车马稳稳行进。
车内锦绣垂幔,一盏金丝琉璃灯暖光融融,软垫摆了一圈,衬得极舒适,甚至备着春日里并不必要的暖炉。
种种仔细的安排,似乎都是为了照顾马车内的人,仿佛那人体弱之极,必须小心呵护。
林熠靠在马车内的锦缎软垫上,身体很放松,微低垂的面目在琉璃灯映照下苍白端隽,双眉如剑。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衣角,衣料是他少年时穿惯了的云雾绡,马车内淡淡檀香,五感俱在,方觉真实。
林熠坐起来,指节撑着下巴,盯着锦锻刺绣的花纹失神。
他重生回了十五岁。
这是他离开烈钧侯府,去往皇都的路上。
——依照燕国惯例,王侯贵族世子,须每三年前往金陵,接受太学训导、皇家教蒙。
原只是照例行事,但这次去了皇都,他再也没能回到侯府。
掀开马车窗帘,外面漆黑的平野,一轮明月悬空星宿间,天地广阔,不见一丝烟火人家,唯有随行护卫的马蹄声。
“少爷,有什么吩咐?可有不适?”随行的侯府管家随即靠过来。
“我无妨,现在到哪了?”
“咱们才出发一日,这是姚广城外。”管家利落答道。
说完又有些担心地端详林熠,委婉关切:“少爷,一刻钟前您刚问过一遍……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
林熠趴在马车窗前,望着管家,眨了眨眼,只得解释道:“就是睡了一会儿,有点迷糊。”
他试着调运内息,果然内力微弱。
也不怪管家关心过度,他记得自己这场怪病持续了半年,症状无他,只是内力几近空荡,病得毫无缘由,好得也莫名其妙。
管家的声音又传来:“少爷,再走一段就有客栈,咱们暂歇一晚。”
林熠放松,朝后倒入锦缎软垫间:“嗯,歇一晚,明早回家。”
管家应道:“好……”旋即反应过来,声音抬高,“什么?回家?不去皇都了?”
林熠笑笑,嘴角弧度俊逸,带着点久违的顽意,懒洋洋又笃定地道:“
是,忘了点事,得回去一趟。”
到了客栈,周围百里萧寂,单此一家。木栅围出的院落宽广,小楼檐下灯笼淡淡朦胧。
原野上空星汉璀璨,地上唯这处灯火光明。
院门上挂一牌匾,灯笼照出“客远同”三字。
林熠跃下马车,迈进院子。
这里已有一批住客,住客的随从们身着寻常布衣,进出有序,有往马厩牵马的,有取了东西往房间送的,并不喧哗,训练有素,可见家主身份不一般。
客栈伙计十分热情地迎出来,随行众人安置马匹和行李,林熠和管家跨进大堂,顿时周身灯火通明,饭菜香气扑鼻而来,林熠笑问:“可有夜宵?”
云雾绡赤红冶丽,穿在他身上极为飞扬惹眼,修身玉立,大堂内顿时都亮了几分,仿佛所有的光都拢向这苍白俊美的少年。
伙计也看得眼睛一亮,热情答道:“自然是有的,少爷先在房中歇息,做好了给您送上去。”
上楼,伙计殷勤推开房门:“这层都是天字号上房,您……”
“舅——舅——呜呜哇啊……”话音未落,一阵撕心裂肺的孩童哭声从大堂传了上来,一声更比一声高。
管家听了笑道:“谁家的小儿,这嗓子,跟西横小少爷差不多。”
林熠百感交集:“还真有……”
林熠忽然意识到什么,转头看着管家:“是不是也太像了点?”
两人便拔腿往楼下奔去。
大堂内,一名高大男子站在中央,低头瞧着抱住自己腿大哭的小男孩儿,皱着眉头,不知如何是好。
先前那些训练有素的侍从正是他的人,此刻立在周围,没有命令,便只能看着。
小男孩儿抱着这男子的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嗓音一声比一声更有气势。
高大男子无奈笑笑,弯腰去试着抱他,温和地道:“是不是走丢了?”
林熠冲了过来,直接把小男孩儿提了起来面对自己,瞪大眼睛道:“贺西横!”
“西……西横小少爷!”
管家跟过来,侯府随从也都纷纷进来,围在旁边。
伙计下楼,瞧见两拨客人在大堂中央,各自侍从气势汹汹,吓得一哆嗦。钻进人堆要劝架,却见林熠抱着那满脸泪痕的小男孩儿,微笑着同那
高大男子说着什么,便觉得虚惊一场,腿都软了。
贺西横六七岁的年纪,一张小脸哭得泛红带泪,好不可怜,嘴里抽噎着念叨:“舅……舅舅……”
林熠把小西横抱在怀里,给他顺气,心里被哭得一紧一紧。
他这宝贝外甥怎么跟来的?
“我……在马车里、藏着……跟过来……”贺西横靠在他怀里,还是有点抽气,眼睫沾着泪,惨兮兮望着林熠,“我舍不得……舅舅。”
林熠哭笑不得,一个劲儿安慰小祖宗。
上一世,贺西横并没有跟来。看来重生后许多事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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