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六、一杯茶，一席话（1 / 2）

蔡伯放下水壶让王小琴帮他的浓茶加满水，食指用中指在桌面叩两下，说道：“旁边那个架子上的罐子里都是茶叶，有绿茶，还有红茶，看你喜欢喝什么自己弄。”

王小琴看到那几罐茶叶，不禁感慨，不管是什么年代，受苦的都是普通的老百姓，特权阶级总能弄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她给自己和王雪琴泡了两杯毛尖，茶是好茶，茶叶颜色鲜润、干净、匀整、鲜绿有光泽、白毫明显，泡出来后香味浓醇，汤色明亮清澈，抿一口，回甘生津让王小琴一时间忘了自己身在何处，身在何时，抬头随口说道：“这是信阳毛尖吧。”

蔡波有一些惊讶，“你这个小丫头居然还会品茶？

”

王小琴这时才想起自己已经回到了80 年代，她现在的身份只是从农村出来的学生，暗暗懊恼，故作不经意地说道：“蔡伯，我哪里会品什么茶，我只是记得以前在一本书上看过，随便猜的，难道我猜对了。”

“难得啊，现在还有人愿意看这些老一辈的东西，经过那场运动，好多东西都已经被毁啦。我这个家里，原来好多老祖宗留下的传家之物也都不在了，现在只剩下一个空院子了，这些家具还是我后来费了好大的心力才找回来的。”

王小琴打量着屋子问道：“蔡伯，这房子是您返回的祖产吗？”

“是呀，我们老蔡家的祖屋，我们老蔡家祖祖辈辈都住在这个大院子里，都传了十几代了，到我太爷爷

那一代花了一千两银子又重新修缮了这个院子。

入住的那天，我太爷爷让下人挑着十几箩筐的铜钱从镇子口一路洒，一直洒到家门口。那时候整个林源县，除了第一大富户号称“梁十万”的梁家就到被称为“蔡八千”的我们蔡家。

梁家虽然有钱，他们却是靠的女儿嫁了老佛爷身边的近侍，靠着裙带关系才发起来的，知道内情的人都不大看得起他们，我们蔡家却实打实地全是靠自家人挣出来的前程和家业，我们老蔡家当年是可出过状元的呢…”

说起祖辈们的光荣历史，好像眼前也出现了家族的繁荣时的景象，蔡伯的眼里放出异样的光彩，脸上满满都是自豪。

听完了蔡氏家族的辉煌历史，王小琴点头，“怪不得我第一次见蔡伯就觉得您与一般人看起来不一样，

您身上有一股世家公子的清贵之气，没想到您竟然是这样的出生，怪不得气质那么好，这是十几代人代代传承的贵族血脉。”

蔡伯摇摇头，叹道：“我算什么贵家公子，我就是个裁缝，做着下九流的事情。那时候我父亲在海市做生意，带着我去裁缝店做新衣服，我一眼就迷上了做衣服这个事，偷偷瞒着我父亲去拜那位老师傅为师。被我父亲发现后，当年把他气得差点要登报跟我断绝父子关系。

当年因为我坚持要学着当裁缝的这件事情，让整个家族的颜面都丢尽了，可最后家里终究没能拗得过我，任我去学了这门手艺。

那时候，我就像疯魔的一样迷上了这门手艺，谁也劝不动，每天不吃饭不睡觉都想着做衣服的事情，就算是现在我也不后悔。”

“一个人最难的是这辈子知道自己想做什么，并且按照自己喜欢的方式生活，我觉得这才是人生真正的成功，人一辈子那么短，最重要的就是无悔两个字。”

蔡伯抿了一口茶，用探究的眼神打量着王小琴，“没想到你小小年纪懂的还挺多。”

“嘻嘻，我这是瞎说的。”

“年轻人呀，就是要有自己的想法，你这样很好。没想到我今天倒让你一个小丫头安慰起我来了。我是没想那么多的，管他成不成功，反正我已经是泥土埋到脖子的人了，这一生也就这样了。”

蔡伯说道又长叹一声：“只可惜呀，我在有生之年，没有遇到一个合适的传人，把我这门手艺传下去，虽然是下九流的东西，却是耗费了我一辈子的心血在里面。”

王小琴还是第一次看到蔡伯脸上露出伤感的情绪，内心触动，忍不住说道：“蔡伯，您要有空愿意教我做衣服吧，我想学。”

“你，你不行，你还是好好的念你的书吧，我可不能耽误你的前程。”

刚刚王小琴也是有感而发，被蔡伯拒绝后虽然有小小的失望倒也不再勉强，她也知道自己现在的情况并不能静下心来学一门手艺，她的时间很紧，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蔡伯今天也许是心情好，特别有诉说的意愿，嘬了两口茶，又继续说道：“以前我们这个院子进门的时候在门门楣上还有进士第的牌匾，可惜后来破四旧的时候被拆了下来给他当柴火烧了，连门口的那两尊大石狮子也不知道被弄到哪里去了。”

“那个疯狂的年代，人们确实做了很多疯狂的事情

，只要人没事就好。”

“没想到我们老蔡家的祖屋都差点在我手里给弄丢了，那时候我恨不得以死谢罪呀。现在终于返还回来给我了，虽然只是个空屋子，我一定要守住这间祖宅，这是我们老蔡家的根呀。”

蔡伯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以前最鼎盛的时候，这院子住了将近论百号人，现在只剩下我这个孤零零的老老头子守着这个空荡荡的院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