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投鼠忌器(1 / 2)
入夜时分,太尉府汲水池畔清幽只听蛙鸣,密云笼罩下,垂柳的枝叶柔顺落在水面上,随着水流轻轻摇漾,牵起一圈又一圈渐渐扩开的涟漪。
寂静中,两个人影一前一后沿着池畔缓缓走来,待再近一点便能看到一长随打扮的年轻小厮正手提绸灯,亦步亦趋地跟着身前之人,而暮色下,正伸手拂开身旁垂柳的,不是三郎杨彻还能是谁。此刻束发金冠,身着宝蓝底紫金团纹襕衫,虽没在阴影中,却仍旧难掩矜贵气质。
身旁的贴身长随司南手中极尽小心,抬眸悄悄看了眼杨彻,不知为何,他觉得自家主子自午间回来,便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情绪,叫人看不出是喜是忧。
骤然一阵凉风袭来,司南不由觉得身上的衣衫着实轻薄了些,竟隐隐有点战栗,然而再看看身前的杨彻,却是丝毫未觉般,只是漫无目的的前行。
渐渐地蛙声越发清晰而急,搅扰的杨彻心下也愈加烦闷不安了些,虽然已过了半日,但五郎的话仍旧在杨延的耳畔盘旋不绝,五郎说的没有错,相比于大郎杨晋,只有他才能给予阿蛮幸福。
他此番南下平叛,便是因着他很清楚,阿娘一直想要将阿蛮嫁给二哥杨延,可他分明能看出来,阿蛮对二哥毫无半点男女情思,阿娘如此,终究是因为阿兄的嫡长子身份罢了。
有时候他也在悔恨,为何他不比阿兄年岁更长些,哪怕只是长上一时、一刻、一毫,那么如今能够毫无阻碍迎娶阿蛮的是不是就是他了。
可如果终究是如果,现实已然如此,他唯有努力的等待,为了能够让阿蛮看到他,让阿耶阿娘看到他,他自小都比旁的兄弟更加勤奋刻苦。读书可以不舍昼夜,习武可以不管雨雪寒霜。
后来当看到阿耶眸中的赞赏,听到阿娘语中的欣慰,他便知道自己做到了,他终是从这一众优秀的弟兄中走出来,让世人看到他,让自己不再活在阿耶的光芒下,兄长们的光芒下。
而今他凭借着浴血奋战的打拼也终于获得了郡公的爵位,与阿兄站在同样的起点上,然而就当一切都向着他所期盼的那样,阿兄也已与阿蛮走至了尽头时,大郎杨晋却是站了出来,再次挡在他的前面,变成了重重阻碍。
想到这里,杨彻隽永的眉目顿生冷意,他知道,杨晋看重的不是阿蛮,而是阿蛮背后强大的李氏,这样的人,如何能够配的上她?
如何能——
司南抬眸看了看天色,眼看那密集的积云在夜色中越发深重,好似即将受不住力倾颓而下,分明有一场夜雨将要袭来,司南犹豫了片刻,终是小心翼翼试探开口道:“三郎,骤雨似是要来了,咱们这会子还是回去吧,再晚些只怕来不及了——”
话音方落,在提灯的照耀下,忽明忽暗的阴影里杨延骤然回过头来,熠熠的眸中携着些许幽深看过来,引得司南一个激灵,只当自己说错了话。
“你方才说什么?”
听到杨彻不辨喜怒的问话,司南越发战战兢兢,不由咽了咽唾沫,小心地试探道:“骤,骤雨似是要来了,咱们还是回去吧,再晚些只怕来不及了。”
“来不及了——”
听到司南重复的话语,杨彻似乎并未生怒,反倒是默然收回目光,看着幽暗冷清的湖面喃喃道:“来不及了——”
再晚,便来不及了——
倏然间,杨彻眸中微亮,似是终于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其间有着几分异样情绪如火苗般在涌动着,此刻的他顿时扫却方才那般漫无目的样子,而是利落转身朝着另一方向疾步而去。
“三郎——”
察觉杨彻离去,司南虽摸不着头脑,但还是连忙提着灯撵了上去。
约莫半炷香的时间,杨彻携着一路风尘来到李氏的朝露院前,未曾作半分停留,便撩袍而入,直直奔着李氏的正屋去。
“三郎——”
眼看屋外婢女行礼,杨彻无心理会,只一边上前一边道:“阿娘可睡了?”
见杨彻风尘仆仆赶来,眸中似带有急色,婢女连忙摇头道:“还未曾。”
话音还未说完,软帘已被掀开,眼前长身玉立的身影入里,只留下她们面面相觑。
屋内沉水香的味道舒缓清雅,杨彻行至最后一扇门前,终于理顺情绪,站定理了理衣袍,这才缓缓走了进去。
只见灯影之下,李氏左手捏着一青瓷小瓶,右手捏着一极细的金匙正立在廊下为那只碧羽红嘴的鹦鹉投食,此刻瞥眼看到进来的杨彻,眸中顿时浮起温和的关心道:“眼看着就要下雨了,三郎怎么来了。”
“三郎怎么来了,三郎怎么来了——”
那鹦鹉似是吃的高兴,此刻劲头也是极足的学着李氏说话,逗得李氏轻轻拿小匙点了点鹦鹉的头,这才将手中物事递给银娘继续投喂,自己则擦了擦手招杨彻一同坐下。
“听闻阿娘您近日里头疼病犯了,儿子便想着来看看您。”
说罢,杨彻一如既往地带着日光般和煦明朗的笑,自然而然地伸出手替李氏按揉手上的合谷穴,感受到手背上的温暖,还有杨彻指尖轻柔的力度,李氏不由想到儿时的杨彻也是这般在她头疼难忍时,偷偷询问诊治的太医学来许多止疼的技巧,替她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