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八一(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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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绽头上戴着软扎巾, 一簇深蓝色的绒球, 穿黑色团龙马褂,系大带, 脚蹬厚底靴,正斜靠着化妆桌, 喝最后一口水。

张雷在侧幕那边,也扮上了, 勾的是十字门紫脸, 穿蟒袍,腰挎宝剑, 满口灰髯已经挂上,撩着帘在往台下看。

客人到了,小牛屁颠屁颠地陪着,来了两个人,一个是上次的单团长, 另一个四十多岁, 身材特别魁梧, 穿一件雾灰色羊毛大衣,很精神,在五排中间的位置坐下。

“陪着那个……”张雷惊了, “不是我们单团长吗!”

宝绽放下保温杯,正了正衣冠:“不是前团长吗,你怎么认得?”

“照片啊,办公楼二楼一面墙都是他的照片, ”张雷白了脸,“宝团,给我们前团长演出,你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

“重要吗?”宝绽挎上太平刀,挂髯口。

“怎么不重要!”张雷紧张起来,“前团长也是团长,我们团的!”

“他不是客人,”宝绽偏着头,二指捋了捋鬓边的髯口,“他陪着的那个才是。”

那张雷也忐忑,说到底他只是个青年演员,在市剧团登过的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更别提给大领导汇报演出,今天却稀里糊涂在这儿上了阵。

前头邝爷开始打通,锣鼓点一通接一通,催得人心慌,张雷攥了攥拳头,手心里全是汗,这时宝绽一把拍在他肩上,剑眉星目的王伯当,盯着他的眼睛说:“张老师,就你那把嗓子,一出去就能把他们掀翻。”

说着,他踢起下摆走上台,张雷眼看着白亮的舞台光要把他淹没,连忙一扬马鞭,也跟上去。

二人一前一后踩着方步,慢慢踱到舞台中央,时阔亭的胡琴走起,两人打了几鞭,做个身段一亮相,张雷唱:“这时候孤才把这宽心放!”

极漂亮的一嗓子,台下的反应却冷淡,宝绽不以为意,一出戏花三十万来看的人,怎么可能贸然叫好,他顶一口气,把嗓子提到位置,一个脑后摘音,走颅腔共鸣:“你杀那公主,你因为何故!”

这一下,比每次排练时狠得多,披靡着,有刀锋出鞘的杀气。

如此猛的“一刀”,张雷却接住了:“昨夜晚在宫中饮琼浆,”他知道,宝绽这一声不是压他,是在给他提气,告诉他不是张雷,而是杀妻叛唐的李密,“夫妻们对坐叙叙衷肠,孤把那好言对她讲,谁知贱人撒癫狂,大丈夫岂容妇人犟,因此我拔剑斩河阳!”

这一段西皮快板是李密和王伯当你来我往,讲究个严丝合缝、密不透风,宝绽把眼眉一瞪,铿锵而上:“闻言怒发三千丈,太阳头上冒火光!”

张雷整个人放松下来,在宝绽的引领下,完全融入了戏的情境:“贤弟把话错来讲,细听愚兄说比方!”

这两条嗓子各有各的亮,各有各的韧,好像两把开了刃的好刀,你不让我我不让你,在一方小小的舞台上相击搏杀,又水乳交融。

张雷唱:“昔日里韩信谋家邦!”

宝绽接:“未央宫中一命亡!”

张雷又唱:“毒死平帝是王莽!”

宝绽再接:“千刀万剐无下场!”

张雷气沉丹田:“李渊也曾臣谋主!”

宝绽气冲霄汉:“他本是真龙下天堂!”

接下来是**,花脸和老生较劲,调门翻高再翻高,行话叫“楼上楼”,没有十足的把握,很可能直接唱劈在台上。

张雷先来,接着宝绽的调门,走高一步:“说什么真龙下天堂,孤王看来也平常,”他气势全开,有大花脸慑人的架势,“唐室的江山归兄掌,封你个一字并肩王!”

他的调门已经很高了,宝绽必须比他还高,他两脚扎稳台面,一嗓子挑上去:“讲什么一字并肩王!”只听啪嚓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碎了,“你好比人心不足蛇吞象,你好比困龙痴想上天堂,任你纵有千员将,雪霜焉能见太阳!”

这嗓子不愧叫玻璃翠,透得像玻璃,润得像翡翠,抑扬顿挫、婉转雍容,别说台下的观众,连张雷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宝绽是最好的搭档,能激发对手的热忱,张雷在市剧团七年,从没有过这么激动的时刻,仿佛不是他在唱戏,而是戏在唱他。

他稳住心神,慢下来进散板,在这里,宝绽还有最后一次翻高,高度要比全段任何一处都高,可戏到了这关节,已经没有翻高的余地了,无论是台下的观众、台上的张雷、侧幕的邝爷时阔亭,还是后台的应笑侬,都替他捏了一把汗。

可宝绽只是微微一抖扎巾,像个横刀立马的英雄、一个睥睨天下的王者,胸中似有大江大河,只从一张嘴奔涌而出:“王伯当——错保了无义的王!”

这就是《双投唐》,戏里两个枭雄,戏外一对魁首,洋洋洒洒一段故事,让听故事的人心潮澎湃,久久不能平静。

宝绽和张雷双双回身,走下场门回后台,大家伙都等着,给他们递水解行头,只是文戏,俩人却像拿汗洗了,湿漉漉相视而笑。

“宝处,”陈柔恩递手巾,“快擦擦。”

“先把头掭了,”邝爷说,“让宝处坐会儿。”

张雷皱眉,低声问萨爽:“你们怎么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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