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我姨姥姥(1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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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九岁那年春节,我爸回来了,但他这次不是回来过年的,而是要和我妈离婚。尽管那时我并不知道什么是离婚,但我看见我爸很嚣张,我妈则充满了惶恐,我姥姥和我大舅都锁紧眉头,我便知道事情很严重。果真,那几天他俩总是阴着脸,白天晚上不说话,除了偶尔要吵几句。有天深夜,我爸还打了我妈,我妈嘤嘤的哭了半宿,次日一早,我妈叫来了我姥姥,我大舅,房东周奶奶,我们村的大连长,二连长,还有一个我叫做六姥爷的我妈的表叔,他们满满的坐了我家一屋子。

“佟仁,你可不能离婚,这刚要过上好日子,你咋能变心呢...”

“是啊,不为别的,你得想想三个孩子...”

“对呀,她们在家不容易...”

“这才出去几年啊,你咋还要做陈世美呢...”

我的亲人们语气温和的劝说着我爸,虽然他们的话语里有一丝丝埋怨和责怪,但却充满了真诚和怜爱,就像他们平时说着做错事的我一样。我爸坐在他们中间,抬着头看着房顶,一副很不屑的模样,连我也看出了他心里的愤恨,我姥姥和我大舅也用乞求的目光瞅着我爸。我们屋里静了一阵儿又说一阵儿,说了一阵儿又静一阵儿,都到晌午了,也没有人站到我爸那一边,我爸的头也始终没有低下,我妈的腰板倒是慢慢的直了不少。

“我还是那句话,我不同意你们离婚,坚决不同意。”最后我六姥爷斩钉截铁的说。我六姥爷是我们县城法院的院长,是我们村子里走出去的最大的官,他的话,谁都得听,连我爸都不得不掂量掂量。战败了的我爸拎着包气呼呼的走了,我们都以为他去了我奶奶家,可是,快过年了他也没有回来,于是腊月二十九那天,我妈带着我们姐仨去了西大桥我奶奶家找他。我爷爷说,我爸回来住了一宿就走了,他们还以为他回了铁营子村我们家;我五娘说我爷爷拿着笤帚疙瘩狠狠的打了我爸,连我奶奶也骂了我爸一宿。我五大爷对我妈说:

“她六婶啊,你带着孩子们找他去吧。” 我妈则默默的流了许多泪水。

对于这事儿,我可不怎么关心,反正我长这么大,也没见过我爸几面,有他没他,于我来说没有任何区别,我对我爸的认知,还不如对秀启我二舅多些,我对我爸的亲切感,也远远比不上我大舅,我甚至暗想,没有我爸的日子更轻松更自在,所以,我自顾和小芸玩儿。小芸比以前好多了,又爱说了又能喝了,一天不喝两盅小酒就难受,她的脸蛋白里透着红,眼睛越发黑亮,只是声音变的有些嘶哑,个子也不见长。我俩还是愿意去后院玩儿,后院换了门安了锁,锤了地面,石磨不见了,鸡窝也没了,和张姓共用的院墙上拉了几道铁丝网,看着有种说不出的寂寞,墙上那三根红绳儿倒是还在,褪了色的它们和着风,有一搭无一搭的飘拂着,好像又给这里平添了许多萧瑟。干干净净的后院没了往日的生动,只有那三棵木槿,时而摆动着枝条,时而发出沙沙的倾诉,像是描述着从前,又像诉说着现在。我和小芸搬了桌椅放在墙根,冬日的阳光有些暖,也有些刺眼,我俩晒着太阳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闲篇,从前的日子好像再也回不去了。

过了年我妈决定去找我爸,她开始为出发做着各种准备。我妈变得沉默了,并有意躲着村里人,好像做错事儿的是她一样。我也变的沉默了,因为我不想去找我爸,不想离开我喜欢的铁营子村和我喜欢的这些人。时间一晃这一年的暑假又过半了,我姥姥又带着我去我姨高秀叶家,自从我姨夫过世后,我便隔三差五的跟着我姥姥到我姨家住上几天。我姨分了自己的房子,在岳家沟社区的最南岸,在山的脚下,虽说和岳家沟只一路之隔,却有个好听且雅致的名字叫南山舍宅。

我故乡的城市,地势南高北低,东面群山绵延,西边相对平缓,我姨家就在我们小城的最高端,不过,真正的南山舍宅指的却是不远处日本人依山而建的那十几栋砖木质结构的别墅,居高寡合闹中取静,红花绿草枝藤盘绕,整齐又洋气,远远看去仙境一般。我们的城市,曾经住有不少日本人,他们在这里开矿挖煤,卖油赠灯。而我姨她们的矿区民房,只是沾了南山舍宅的名声而已,大部分房子歪歪扭扭毫无规则,像地头的杂草一样随意生长,几里拐弯的小胡同串起这些住宅,胡同曲折逼仄,宽的能并排走三个人,窄的一个成人都勉强通过。我姨家的胡同更是迷宫一般,曲径通深处,平房破旧阴,我姨家的院子只有巴掌大小,房子也只有一间半,一进屋门是个铅笔盒一样狭长窄细的外屋地(就是厨房),没有窗户,黢黑一片,不点灯啥也看不清,三个人站在里面都倍觉拥挤,里屋也很小,一面炕,两个柜子,再加上一个缝纫机便满满当当。我姥姥我姨,我,还有阳阳和明明正好呆下,再多来一个人都觉得要窒息,里屋比外屋地亮堂一些,但阳光也是非常吝啬,常常晚来早走,不肯多停留一会儿。让我唯一喜欢的是,这里居然也安电灯了,那个电灯特别神奇,只要一拽灯绳,房顶上那个叫灯泡的小圆球就亮了,比蜡烛比煤油灯,比嘎石灯亮多了,亮堂堂的照满了屋子,跟白天一样,啥都能看清,虽说老是断断续续的停电,但丝毫也不影响我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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