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春风桃花8（1 / 1）

尖嘴的娴婢还要抢话，黄夫人却起身走到桌旁，双眼直勾勾盯住点心。

“婵娟，你去泡壸安溪铁观音，顺便看厨房里还有没有蜂蜜燕窝汤，端两碗上来。我这几天老是反胃，现在有点饿了。”

黄夫人这番话说得底气十足，不劳婵娟传话，人也来劲多了。她招呼桂香在她身边坐下，一起喝茶配点心，津津有味的品评哪家小吃地道、糕点精致的花样要如何做成。

桂香把阿禄舍留在床头的刺绣荷包还给夫人，称赞上头的绣活如何精美，一听说是夫人亲手做的，更是感叹佩服不已，直说一定要向夫人多学学女红。

两个女人谈得融洽，瞬间成了手帕交。自鸣钟响过三回，夫人还舍不得放桂香走。斗娘深闺寂寞，难得有个谈得上话的人，对她又百般钦敬顺从，灰暗封闭的家常日子，就像忽然开了扇窗，迎进清新的春风和明亮的光线。

之后她主动邀桂香上门来过几次，也安排她和公婆见过，就说是去寺庙烧香结识的一位姐妹。桂香嘴甜，每回拜访，必定带上许多点心补品当伴手，又会搥腿按摩，又善于倾听老人家讲古，哄得全家上下乐呵呵。

这事传到阿禄耳里，很不是滋味，听斗娘和父母交相夸赞桂香温柔懂事，暗示他尽快娶个细姨进门，对他在家中的权威地位，无疑是个大胆的挑衅。先斩后奏也就罢了，还把他蒙在鼓里半个月。

他气冲冲到得月楼找桂香，一进房就用力拍桌，打翻小丫头端上的茶水。

“谁让你到我家去走动了？家里和外头的事，我一向分得清清楚楚，谁也别想替我做主！”

桂香被他突如其来的暴怒吓坏了，楚楚可怜的抽噎，杏芳趁机大胆进言。

“老爷，您来得月楼过夜，连同打赏和饭钱，一晚起码花上二十两。虽然这点钱对老爷来说是小事，但是照奴婢看来，其实花得太冤枉。”

阿禄听着好笑。”喔？怎么有人开门做生意，还嫌客人笨？”

“老爷在奴婢眼中，不是普通客人，我才敢这么说的。您在桂香小姐身上花的钱，加上替她买的首饰衣料，算算也超过五百两了。若是帮桂香小姐赎身，也不过一千两，若是娶回家里，还能替您伺候父母和夫人，或许还能生个儿子。我天生对钱敏感，就算别人花的不是我的钱，在旁看着也心疼。”

又来当说客！阿禄心中大起反感，谈到钱，不能不承认她算的有理。但他禄仔舍是何许人？岂能乖乖被这些女人牵着鼻子走？

“你说得对，往后我不来了。恁爸花的是自己的钱，得月楼不欢迎我，其他旗亭花间可希罕了。”

阿禄说到做到，此后一连五六天，不曾再光顾得月楼，也不叫桂香的局。

少了这只金鸡母，金桃姨急了，三番两次打发龟公去请黄老爷，他只推说没空。在酒楼里偶然和桂香同席，就故意装作不认识，只管和身旁的妓女嘻笑调情。

有一天，他略感风寒，提早回家休息。他整天忙着清点军需订单，午餐也没胃口，这会儿正饿了。厨房还没做好晚餐，女仆端上一碗热呼呼的桂圆红枣糯米粥，他三两口喝光，只觉得唇齿间余香犹存，心暖意惬，随口问：

“这个粥真好吃，还有吗？”

“没有了。这是得月楼的桂香小姐亲手做的，夫人和太夫人都吃过了，就剩这一碗。”

他心上一动，桂香的种种好处，一时都涌上心头。这样可人体贴，又对他真情实意的女人，还能上哪去找？就算有天她老了，他喜新厌旧了也无妨，至少眼前他不想再多花精力到凹肚仔街去采野花了。

趁早把这些牵肠挂肚的事做个了结，让家瑞安定下来，接下来才能专心应付军需局要的大批木料，还有三峡和新店山上那批番仔要交涉…打定主意，他不再浪费时间，托了媒人去得月楼谈妥聘金，合了八字，选个吉日，就把桂香迎娶进门。

桂香自然是千肯万肯，只有一个要求：她不要任何衣裳首饰，只要杏芳当陪嫁，一同赎出得月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