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钓台移柳(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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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禁地笑了一声,神色舒展了些许:“那便要多谢怀宴姑娘拨冗来此了。”

“林公子,江姐姐临行前还让我代为一问,”怀宴却是正了正神色,看向了林宣明,“不知公子可愿解答?”

“请讲。”

怀宴不动声色地端详着此刻林宣明的每一个细微神情:“江姐姐问,如今你可还后悔随我们查到了这个地步?若是觉得难以接受,她并不介意你放弃。”

“不。”林宣明答得干脆,他的眸光初时尚且闪烁着犹疑之意,待得怀宴说罢,便归于一如既往的明锐,“我只想知道真相,只想给我的当年一个交代。何况我也相信,不论世人如何毁谤于他,江师姐……不会轻信谣言。”

怀宴轻轻地叹了一声,只作是无意地试探着反问道:“他?谣言?林公子指的难道是……”

而林宣明也的确给出了怀宴早已有所猜测的答案。

他微微阖上了眼,蓦地便回忆起了独属于那片明山秀水的少年旧事,轻声道:“苏沉璧。”

——

而在那并不算遥远的一年有余之前,亦曾有人临窗远眺着这冥冥暮色,信手拂弦,成肃穆清越之音。

听得身侧隐有猫叫声,苏沉璧停下了指尖的动作,微微侧过脸循声看了过来。

顾清濯正抱着踏雪不紧不慢地走过来,调侃道:“沉璧还是这么喜欢这支曲子。”

苏沉璧微笑着摇了摇头:“偶尔难免会拾起以往这些爱好,聊作慰藉罢了。”

“是啊,难得平静。想来我们虽是应接不暇,安贼也疲于奔命。”顾清濯径自在一旁坐下,随手抓了几条小鱼干逗弄起了踏雪,“第一次听见这支曲子,似乎还是在海心晖。昔日有桓子野于渚下奏三调梅花,我看你们那时之洒脱任情,也不遑多让。”

“……”苏沉璧神色之间有极为温和的怀恋转瞬即逝,只是在沉默了半晌后,终是摇了摇头,“想来她若对此间之事有知,亦觉我已非当年之人,多念无用。”

“对她这么没有信心?”

“并非不信任,只是不敢多想。喜也好悲也好,若沉湎得太久,难免……动摇心性。”

苏沉璧说到此处,却是神色淡淡地略一抬首,移开了目光。

纵是来到了千里外的洛阳城,顾清濯仍旧保留着昔日在门中的许多习惯。

便如这里的窗棂之上也悬着一只天青色竹风铃。

晚风一拂,玎玲作响,如故人来归。

恍惚之间他仍是不由自主地忆起了千岛湖上那一个绮丽慵懒的春日午后。

那日有澹澹惠风轻抚着万顷波光,扬起点点碎金弥散在暖阳之下。流云溶溶地舒卷于天际,如粉青色绸缎上精心点染的花纹。

彼时他正与顾清濯倚着海心晖水榭的廊道,耳畔是檐下的琮琮风铃声,展眼是缤纷的落英。

湖上时有年轻弟子泛舟而过,一艘画舫行经海心晖时,正可见三五成群的女弟子端坐于舫中低声笑言着侧目看来。而其间偏有一人立于船头抱臂倚阑而望,衣带翻飞,风姿俊秀,有如珠玉琳琅。

而她亦是循着其余女弟子的目光看了过来,只是不发一言。

却是顾清濯向着她们长笑扬手,一派前朝风流名士之状:“君既已来此,友人善琴曲,当为君一奏。”

苏沉璧不觉惊异而责备似的轻轻瞥了他一眼,回神时却见船头之人亦是似笑非笑地看向了自己。

水榭临渚,画舫暂泊,他踞于廊下信手抚琴,为作三调梅花。

及至曲毕,春日艳色融融,而主客未交一言,有如桓伊子猷故事。

那便是苏沉璧与江听澜的初次相见了。

苏沉璧一时晃神之间,却是听得顾清濯的声音再次响起。只是这一次,便是这位素来旷达的师兄也难□□露出了些许惘然:“沉璧,你那时留在洛阳所想守护的一切,如今当真还在么、当真还值得么?”

他却反是微微笑了起来,眼前依稀是长歌门的春日晴光,是那日堀室中熊熊燃尽的诸人名册:“……我心匪石,不可转也。”

——金阙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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