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初闻《幽兰操》（1 / 2）

冼香阁的芷兰姑娘是秦淮河畔盛名在外的清倌人，素以琴艺著称，城中多少达官显贵文人骚客一掷千金只为亲耳听姑娘弹奏一曲《幽兰操》。阁里的妈妈常说，芷兰的容貌是上天的赐予，她面容清秀，肤若凝脂，灵动的双眸透露出一丝倔强，眉宇间却不经意间流淌出淡淡的哀愁。秀发如墨，芊芊素手，一袭紫衫仿佛春日里的丁香花。

芷兰不知生身父母何许人也，自小便被姑子养在庵中，姑子刻薄，动辄打骂，三餐更是食不果腹，哪怕是寒冬腊月也要在溪中浣衣，手上满是冻疮，每到夜里更是钻心的疼痛。庵中常有香客留宿，随着年纪稍长，芷兰对其中龌龊了然于心，不以为然。那一日姑子提起过往，“我记得抱你回来那一年是洪武十九年，算算日子你也十二了，这世间女子皆苦，便是你我身处这佛门清净地，又怎真的就六根清净了呢？” 芷兰心头一紧，表面却装作不明其意，“弟子感激师傅养育之恩，万般照顾铭记于心，没有一刻敢忘却。" 那姑子便笑道：“你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从此每夜芷兰紧锁房门，将一把匕首藏于枕下，无一夜安然入睡。

那一日芷兰于后山林中拾柴，偶遇母鹿带着小鹿在溪边饮水，看到不远处驻足张望的芷兰，母鹿十分警觉，目露惊恐之色，将鹿崽护于身后。纵是禽兽，也有舐犊之情。我若是有娘亲，又怎会日日受那老姑子的欺辱，想到此处，芷兰心中怆然，眼圈微红，却倔强的不肯留下一滴泪来。午后日头炙热，空气中弥漫这热浪，路边的野花垂头丧气，杂早被晒得发黄，没有一丝生机。只有偶尔传来的虫鸣鸟叫，才让这里显得不是那么的寂静。芷兰不断地弯下腰，伸出双手，拾起一根根干枯的柴火，担在瘦弱的肩膀上，然后继续向前走。褴褛的衣衫已经湿透，踩着山路上的荆棘与碎石，一路向山顶而行。忽然一阵柔和的琴声在空气中飘荡，如一根根无形的线，牵住了芷兰的灵魂。她停下脚步，静静地聆听，轻柔悠扬的琴声，宛若一汪泉水，潺潺的流淌，带来一丝清凉。渐渐地，她向那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看到身着素服的中年男子，一头墨色长发如瀑布般流淌，看不行容貌，修长的手指拨弄着琴弦，铮铮琴声包围着芷兰，抚慰着身体和心里的伤痛，她闭上双眼感到前所未有的平静。随着最后一个音符落下，缓缓睁开双眼，看清了那弹琴之人的容貌。那男子面容端正，鼻子挺拔，眼睛深邃，嘴唇微微上扬，挂着淡淡的微笑，身上透露着芷兰从未见过的高贵，优雅和自信。

“小姑娘，你喜欢这首曲子么？" 男子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如同他的琴声，温柔中带着厚重之感，第一次与陌生男子交谈，芷兰脸颊染上一抹红晕，无处安放的双手摆弄着衣襟，不敢直视男子的目光，低着头轻声说道，“很好听，这是什么曲子？” “此曲名为《幽兰操》，相传是孔子所作，你可知孔夫子何许人也？” 男子似乎颇有兴致与眼前这个小姑娘交谈。可日光西落，如果不在晚饭前赶回去烧火，免不了又是一顿毒打。匆匆告别后便转身离去，男子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我将于此处停留些时日，你若得空可来寻我，我愿教授琴艺于你。”

到了第二日，镇子里的王员外一早便来进香。那王员外是镇里的富户，年近五旬，五短身材，肥头大耳，却极爱附庸风雅，满口之乎者也，一把折扇不离身，只觉得滑稽可笑。偏那姑子爱极了他，每每见到那王员外，目光流盼，言语轻柔，全然不见往日的尖酸刻薄。芷兰心中挂念着那琴声，准备好斋饭，见那姑子只顾着与那老头子打情骂俏，未曾注意到自己，便偷溜了出去。上山的路走了无数次，第一次觉得空气都是甜的 ，风中吹来阵阵花香，芷兰脸上充满期待，她渴望再次听到那首《幽兰操》，她不知孔夫子何许人也，但那琴声是她十几年生命里唯一的光亮。到了山顶却未见男子身影，芷兰感到一阵失落，她靠在树下回想着，似乎昨日的琴声依旧在林间缠绕。阳光斜照，微风拂过，树叶沙沙作响，一直紧绷的女孩，终于得到片刻的放松，便睡了过去。梦中芷兰见到了娘亲，娘亲的目光如昨日那母鹿般温柔，温软的手拂过她的脸庞，那是她从未感受过的温柔。琴声响起，芷兰醒来便见到男子席地而坐，琴音较昨日似乎更为轻柔。曲终人未散，芷兰终于得知孔夫子何许人也，也似乎懂得了那曲中淡淡的哀与怨。男子姓曾名志清，北平人士，孑然一身，数年间游历大江南北，如今到此山中是为了祭奠葬于此间的挚友。“抬起你的双手让我瞧一瞧？”芷兰诧然，低头不语。未经人事的小女孩并非羞于男女之防，只是多年寒冬时节浣衣留下的冻疮纵然是在炎炎夏日也时常复发，一双满是红斑，耻于见人。男子叹道：“瑕不掩瑜，你这双手，便是为琴而生的。你若有意，我愿将毕生琴艺传授于你。你可愿意？” 芷兰瞪大双眼，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想要说些什么喉咙却发不出声音，她只能用力的捏一下自己的手臂，想确认这是不是一场梦。

此后的日子里，芷兰每日都会偷溜出来，和曾师父学习琴艺。虽然回到庵里免不得受到姑子的打骂，内心的快乐还是无法遏制。师父教她抚琴，教她识字，给她讲述自己多年游历的所见所闻。芷兰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