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万物一婆娑(1 / 2)
那铃铛黑压压的,边缘上的裂痕就像大巫师脸上刀疤似的皱纹,看起来有些诡异,里面的金属丸轻轻晃动着敲击在薄薄的铁片上,发出的声音并不清脆,有些沙哑,有些沉闷,故而危险。
北风凄冷,白雪飘零,落雪自入冬开始坠下,便从未止息,垂过无数个昼夜,始终没有融化,因此积的很高,掩埋了漠北平原上无数黄土、枯草、尘沙,直至此时,这里变成战场,有血蔓延,一切才渐渐浮出雪面。
那铃声响起的有些突然,落雪没有准备,在一刹被惊住,不知所措地滞留在半空,无所依托。天穹变得很灰暗,地上的温血与白雪交融,却不再融化,相沁在一起,就像暗红色的冰晶。
大巫师的脸仿佛被蒙上一层阴影,米粒大小的瞳子尽数隐去,只剩下惨白眼珠悄悄失了本来面目,变得一片血红,脸上皱纹间的距离愈来愈大,如同沟壑一般,血水从中渗出,滑进手中的黑铃上。
座下骑着的那匹大黑马四蹄微弯,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垂下马首,有些不安地颤抖起来。
有风低吼,似是哭声,大巫师唇齿阖辟,晦涩难懂的暗哑声线从喉间逼出,一道若有若无的黑色
气息,从黑铃中散溢漂浮,拂过邬扎罕手中拈起的弓箭,穿透那悬滞在半空的雪片,笼罩在三十丈距离处的陆青枫身上,他身形一滞,像是被一双无形的巨手扼住,再无法动弹,双眼间瞬时漆黑,然后跪在了地上。
像是一切都静止了,但真正静止的不过陆青枫一个人,那气息隔绝内外,他自成一界。
四下敌兵瞧着这一幕,愣了一瞬,然后目光凶狠地扑上前去,挥动长矛便要刺出。
邬扎罕手中的铁弓也已完全拉开,必杀之箭挂在弦上,破风而发。
羽箭为霸道羽箭,整个漠北平原,除了一个叫做寒主的人外便无人可以接住,现下虽多出一个陆青枫,却将成箭下之魂。
死生一瞬,命魂所系不过三十丈。
有一矛一盾先一步破空而来——
那矛是龙主所发,撞在一人头上,余势未尽,连死三人。
那盾是铁中棠挥出,自天而降,竖在陆青枫胸前,长矛羽箭轰撞在上面,巨力波及,后者倒飞出去。
危机虽暂时过去,却无法消除,龙主铁中棠率着残军向前冲出,但拦截之势甚强,几乎寸步难移。
大巫师一瞬间苍老了许多,脸上的皱纹更像是刻在上面一般,他
看向邬扎罕,叹息一声:“心不稳,箭便没了力道,如何霸道?看来寒主给你的阴影真的很深——”
邬扎罕盯着那枝插在盾牌上并未透过的羽箭,咬牙说道:“错,只是手不稳而已!”
————
极远处,小侍女若若悄悄地将脑袋从zhang篷内伸出,大大的眼睛一直紧张注视着那个穿着黑色棉衣的少年,微黑的小脸上有几片新出的泪花,她看着他瘫软地跪在地上,神情惘然,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很紧张,从那少年出去开始便一直紧张,小胸脯忽高忽低地起伏着,悄悄攥起的拳头上渗出一层密汗,她没有听到龙主喊出的那句话,全部心神都只放在了那少年身上。
“少主——起来啊——”
小侍女紧张地喊着,声音有些发颤。
在她身后,有一个火炉,火炉旁边摆着一只水罐,罐中曾有沸水,但现在已渐渐冷了,不再有热气冒出,就像这外面的世界。小侍女看着看着,哇的一声哭了,哭的有些委屈,薄薄的下唇撅的很高,心中想着你不是要出去接箭吗,跑这么远干什么?摔倒了都不知道爬起来。
她抬起瘦弱的手臂,胡乱抹了抹脸上的泪珠,这双
若柳枝似的眉眼被水洗过,亮晶晶的,像是有星星在里面跳跃。
小侍女突然哭着笑道:“——起来了——起来了——”
————
此时寂静,亦或嘈杂。
被那黑色气息沾身,陆青枫眼前瞬时晦暗,无法视物,耳边不时响起嗡鸣的声音,搅动他的意识,虚幻的映像在脑中闪烁不停,如有万千银针穿刺在灵魂上,痛苦不堪。
他因之看到了很多东西,更像是在看自己的一生,恍惚间,在那映像中,隐有一个虚弱的灵魂静静望着他,这灵魂虚浮飘渺,随时都会溃散,仿佛早已在尘世飘荡数千年,透出的那种疲惫让他因此困倦,只想就此沉睡,再也不要醒来。
他忘记了一些事情,却费尽最后一分力气,伸出手探向虚无之中,想要去触摸那道灵魂,却悲哀地发现,一切触手可及的真实竟在一瞬间支离破碎,就像他此刻的心。
这时,有声音问他——
“值不值得?”
声音很轻,却很安静,他听出了这是雪海棠的声音,于是痛苦更甚,他茫然地望向四周,却发现空荡荡的并无一物,只余他自己的声音。
“舍弃一切去做一件事情,没所谓值不值得,只有想不想,
”
“那你何苦要后悔?”
眼前突然亮了,出现两个灵魂——
一个是曾经的他,一个是现在的他。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一个问。
他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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