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林边见村戈与骨（1 / 1）

周钰听了他一番解释，良久才憋出来一句“那老太婆真是个疯子”。

陆清墨哈哈一笑，不觉竟有几分苍凉之感：“可怜啊，她比我大十八岁，今年本应是三十七八岁的样子，可你看她都老成什么样子了……”

周钰没说话。

陆清墨继续道：“想当初她也是齐鲁一带数得上名号的美女，可是如今却成了这副模样，还有些疯魔……唉，阿雪，你可要答应我一件事情。”

周钰扫了他一眼，听他道：“练功别求一日千里，也别练什么邪魔外道的功夫，你家的刀很厉害，那就专心练刀，别弄那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可别走火入魔，也变成她那个样子。”

周钰很是无语：“得了吧你，不盼我点好。”

谈笑间，走出了山川，前方不远处出现了一座不大的村落，村子里约莫有二十几户人家，村子周围种着些黍子和粟米谷子，田地也都不大，可能因为战乱与饥馑，使得这里的人们只敢种维持一年吃用的粮食吧。

两人牵着马走到一栋看起来比较宽大的屋子前，拍了拍门，可是良久没有人回话，走了周围几户人家，境况也是一样。

二人拴好了马，只得又回转原先那一家想策略。

陆清墨疑道：“莫不是这里的人逃荒去了？不能，这门都是在里面插上的……那么就是……”

他仿佛恍然大悟，跑到另一旁的窗户底下，顺着残破不全的窗户纸往里看，果然，里面的人都在。

男人哆哆嗦嗦地举着一把刀，向着门口，女人在他身后拿着一把菜刀，怀里抱着几个半大孩子，身边还站着一个约莫有十来岁的小男孩，也拿着根棍子，一家人仿佛如临大敌般地盯着门口。

至于家具什么的，几乎什么都没有。

连他们身上穿的衣服都稀烂得像是流苏一般了。

陆清墨叹了口气，走到大门前拍了拍周钰的肩膀，摇了摇头。

周钰拨开他的手问道：“怎么？没人？”

陆清墨没说什么，走到门前拍了拍门环道：“大哥，我们不是匪人，我们只是过路行人，想来讨碗饭吃，有钱的，给你！”

说着顺着门缝塞过去一张纸。

那男人用刀把那纸挑了过来，拿到面前看了半天，才确定这确实是官府票号发的官银飞钱，又让那小孩儿顺着窗户爬出去打探一番，这才开了门。

“二位……”

陆清墨一摆手道：“小弟姓陆，这位美人儿姓周，我们准备去金陵办事，途中经过此地，无奈有钱无粮，这才到您这边想买一些干粮。”

那男人苦笑着把二人让进了屋内，招呼他妻子去找些吃的。

那男人把他俩让进屋子，才发觉这儿连把像样的凳子都没有，不禁哑然。

周钰倒也不客气，直接挑了块干净地方，席地而坐，陆清墨见她如此豁达，自己便也放下了架子，找了块地方将就了。

那男人很抱歉地冲两人抱了抱拳，坐下道：“真是对不住，委屈二位大人了。”

陆清墨道：“什么大人，我们就是路过的普通行人，别那么客气，不知大哥贵姓？”

“张丰。”他回答道。

“张大哥，若我没猜错，你这田，恐怕不是给自家人种的吧。”

张丰苦笑着摇了摇头，叹气道：“不瞒你说，俺们这些糙农，都不知道要恁地能活到明年哩。”

“头些日子里俺们这儿来了一伙子贼人，将俺们村长一家杀了个干净，又扬言等粮食熟了就来打粮，说谁敢跑就杀了谁全家，还把俺们家这些物什都抢走了……”

说着，这个五大三粗的庄稼汉竟有些哽咽。

“俺大哥不听，寻思着怎地也跑得了，没想到头天晚上跑出去，第二天早上他的脑袋就挂在村口老槐树上了，俺大嫂被卸了，俺两个侄子被棍子穿成串挂在井口上了，俺们都怕得不行，有好几个人都上了吊了……”

中原的百姓，自古以来都是饱经忧患的。

他们有着很多套活法，太平的活法，战乱的活法，饥荒的活法，瘟疫的活法……

“好死不如赖活着”，这句箴言流传了不知多少年，早就被无数人奉为了经典，甚于那些子曰诗云。

很难想象得到，究竟是何种程度的逼迫，才能让这些老实得不能再多了的庄稼人自尽。

陆清墨心中一阵酸楚。

周钰道：“官府不来管吗？”

张丰摇了摇头：“哪有他娘的官府啊，这地界自打先帝朝就没人管问了，俺们也乐呵，不纳粮不上税的日子哪有啊……再者说了，这地方本来就贫，再加上偏，就我们这三十来户，百十来口子，就是一天里全死求了，那些当官的王八蛋也不会管啊。”

说话间，却忽闻外面一阵人马喧腾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