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何期白头到老(1 / 2)
“老余是不是又死酒里去啦?叫你来代工。你这不是添乱吗?如今世路越发艰难,湖区的税今年又增了,粮食一船船地北运。还有几粒米到辰州来哟。
山货出去换不到粮,还不知要饿死多少人呢。说过很多回了,流尸不要往村里运。你知道开了这个头,以后能不能收尾呢?”管家的面色很难看。
那汉子笑嘻嘻地答道:“就这一次。章伯公,就这一次,好啵?”
“一次也不行。来历不明的尸体不能收。你怎知她是饿死的,还是病死的?要是闹了瘟疫,你我担待得起吗?”
甘木开始还觉得是那乡民冷漠,后来听他说得又似乎在理。老人的想法总是瞻前顾后,将自己包裹得密不透风的。他走上前去,问道:“伯公,像车上婆婆这般的,要到何处可以收殓?”
那乡民看一眼甘木,说:“专有一路收流尸的义庄,就是路途远,他们都不想去,就取巧往公祠送。须知公祠并不是谁个人的。我担不起偌大的干系。倒叫小哥见笑了。”
甘木说:“不敢。我这里有个计较,请伯公帮着参祥参详。就是我出一份车钱,莫要太贵,烦劳大哥将婆婆送往就近的义庄。可否?”
那乡民说:“这敢情好。你就给他二十个钱,”他转头对大汉说:“你送去梅合庄。慢点赶车,别躲不见了,又让小哥找。”
甘木走后,章管家正在祠堂内给先人上香,两个乡民闪身进来,说:“伯公,拿到了。”
章管家接过书札,细细看了一回,又重新封好。对乡民说:“从今日起,凡入了我章家庄乡社,在三十五岁以下的,要勤加操练,教打的武师不可离庄。
刀棒都要取出来了。你们去另外找两个人,轮班看好山口,陌生人不可放进!”
他将书札递给其中一个乡民,又说:“去送给大公子,说章家庄五十余青壮,日夜苦练,全凭老爷调遣。”
那乡民接过,揣在怀中,翻山越岭去了。
甘木跟着牛车出来,会合了孙喜,一起往义庄去。那老翁扶着车把前行,不住往车上看,伤心得直淌眼泪。
行过七八里路,牛车转进一个丈余宽的陡坡。汉子招手让甘木抵住车后,顺手一鞭子打在牛屁股上,那水牛铆足了劲,一气冲上了坡顶。
从坡顶往前望,先是两侧的深坑,中间一个下坡路。坡底土路两边,各有一排杉树。最靠前的两棵树,相对的枝丫间架着一条枯树干,树干中央垂下块木牌子,上写“梅合义庄”四个字,在风中摆动。
路的左侧,是一个做棺材的作坊,分列着一些巨木,做到一半的棺顶,和刚上过桐油的棺材。
路的右侧,则是连成一长排的土砖屋。屋前地坪里也有一排杉树,地坪周围挖了一条水沟,修了木栅栏,只在正门有一个出口。
甘木正四处观望,那汉子道:“就到这里了,小哥把钱付了吧。”
甘木愕然问道:“不下坡么?”
“不下了。这是规矩。”说完,那汉子往坡边跨了一步,敲响了木桩上挂着的一面铜锣。
就在这时,砖屋里走出两个全身黑袍的人来,都戴着黑色头套,只露出眼睛和鼻孔。其中一人扛着块门板。他们走到坡上,将门板放下地来,铺上一块白布,再将婆婆从车上抬下,摆到白布上,退在一边。
孙喜将甘木一扯,低声说:“这是让亲人告别呢。”
那老翁艰难地蹲下去,枯瘦的手指缓缓地在婆婆脸上滑过,双肩耸动,已经没有了泪。
过了一会,黑袍人拉起老翁,将白布在身前裹拢,抬起门板下坡,往土屋去了。
孙喜给了租车钱,那汉子道了谢,赶着牛车回了官道。
老翁的目光随着白布移动,直到门板被抬进土屋,完全看不见了。他万念俱灰,跳下了深坑。
甘木大惊,奔下土坡,绕到坑边去看时,那老翁蜷缩在坑中,脑后流血,最后看了一眼天空,露出一丝微笑,就此瞑目。
甘木又一次觉得心痛。第一次为霜儿,是因为喜欢。这一次,他不知道因为什么,又为了谁。
年老者的悲痛还离他太远。也许他只是在老翁眼中看到了爱。使他有个模糊的印象,这是他要的!但是他又不喜欢!因为这爱,太残酷!
孙喜在坡顶叫道:“石头,快走!”甘木回望,见两个黑袍人从地坪跑过来,就退回到了坡底木牌下。黑袍人在深坑中拉出老翁尸体,将其摆在地上后,马上跃上了坡中,将甘木堵在了义庄。
孙喜忙澄清说:“老翁是自己跳的!他只是想下去救人!”黑袍人不理,只是逼近甘木。
甘木又往土路深处退了几步,突然爬上杉树,站在树丫中,扶着树干,朝下面喊道:“以为我怕你们么?我只是不想和人不分青红皂白地动手。”
黑袍人不答,一人守在树旁,另一人飞跑去土屋,提了一条竹竿来。
甘木有些紧张,这回他真的要与人搏斗了,是既不知己,更不知彼,就是硬着头皮上。他都怀疑黎库是否教错了。“当机立断。”他在想,如何才算当机立断呢?树下可恶的黑袍人,紧紧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他倒是愿意跳下去,把黑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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