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屋旧事于战提(1 / 2)
一连串大大小小的气泡忽地落入水中,夹杂着剧烈的水声,水里出现了原本不该有的泡沫成分。
等暮漓醒来的时候,她正趴在一个硕大的轮胎上,随着波浪轻轻摇动,身上的汗毛还沾着微白的雾气。轮胎已被青蓝的河水洗得一尘不染,轻轻地浮在水面上,中央的螺丝孔里,泡沫还滋啦滋啦地响着,无情地将一旁的几个螺丝吞噬。暮漓将脸靠在轮胎上,刚才梦中的恐惧与悲伤并没有随水波漂远,反而在她心中酝酿得越来越深。喉咙中的水气还没散去,呼吸都如挤压般的疼。
别问为什么肥皂会出现在这儿。她拧干了自己衣角的水,因为跳车摔在地上肋骨部位磕出的脏印在洁白的衬衫上显得格外突出,似乎还泛着隐隐的痛。她站在另一个轮胎上,正拉着暮漓的轮胎往岸边移动,好像是专程为这个赶来似的,一切都有理有序地进行着。
公路那岸的栏杆后面,丛丛深林密密麻麻地排布着,将后面愈发青黄的山遮挡得严严实实。湛蓝的树叶后,一栋名为“亚特恩”的魔屋毅然出现,好似那临于泉上的醉翁亭般有着点睛之笔的意境。昨日再现,小音依旧盖着那藏风花纹的毯子,蜷缩在药水架子底下,苍白的脸色愈发暗淡,时不时地还呛出来几口水。壁炉中的火苗噼噼啪啪地响着,从木柴中崩出的一两个火星直叫人担心地毯会不会被烧坏。魔屋以前是个药店,店主留下的旧柜台还没有淘汰,上面零零散散地放着几瓶刺眼荧光色的药水,那一旁的外星生物已经没有一丝生气,浑然一具死尸般地躺在柜台的朽木之上,曾经的红色液体流动着萦绕其隐隐血色的手,此时也幽发了暗淡的灰,余留指尖处轻透一点蓝。魔屋的主人将思维与意识交杂出的瀑布般的银白长发散下,双眼微闭,睫毛上映着壁炉的暖光,像是给瞳中添了几分温暖……
……
那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
“快跟上,杳柒,别掉了队!你还不会攻击!”
那年她七岁。
她不是精灵,不是怪物,更不是神明,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类。荒野郊外难得有几个小村庄,却都因为战争而夷为平地,废墟之上是一个又一个高地等着被人拿下,却又不知道那独裁者是何人。尽管前人所云雪崩来临之前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但战争就必须扯上无关人士来付出精力、时间甚至是生命吗?就不能有一个人,认为这等没有意义的战争甚是无聊?
——杳柒漫不经心地跟着她的队伍,望着远处的黑山头出神,尽管她也不知道这队伍是干什么的。不认识的亲戚搭住她娇小的肩,微笑着轻声低语:
“咱们得去救那些英雄了,是不是很开心呀?记住不要浪费时间哦。看见那些衣冠不整的人了吗?一会不要去管他们,只需要救下咱们信仰的那群人就好了。”
真扯。脚踏着犹如戈壁般的干土地,身上背着成分全是枯燥与乏味的药水,以那虚伪的信仰为由,在一片又一片伤亡人士中寻找认同他们的“正义者”,这难道是件光荣的事情?
当然。
“快快快!那边还有多少个人?赶紧送过来治好了还得打下一仗!”灰白的大喇叭末端的划痕随着声音振动着,是另一个杳柒不认识的中年大叔的吼声。担架上抬着的伤员一个又一个,运输车似的被抬往营地。杳柒在人流中独自立着,她本是负责侦查伤员的,但此时却没有再出去。她在等,在等大人过来带她一起去侦察,只有在大人身边,她才能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一切全听他们的,他们就一定是对的,对吧?
杳柒爬上矮坡,露出脑袋,几簇发黄的青草后,远处一个蜷缩在围墙角落的少年正望着她。那少年看起来比她大了好几岁,袒胸露乳,身上系着一个印着藏风花纹的布料结成的包袱,上面沾着的血已经结了块,裤子像是被人故意剪了几个洞,脸上毫无生气,一副生不如死的样子,眼中黯淡无光,但还能在其中读出一些愤怒,一些哀伤,还有仅存的一点渴望。那深海般蓝的眸子中流露出的感情使杳柒心头一紧,赶忙一边高呼着“快来救人”一边拉着大人过来,想把他救回营地。几个壮实的年轻人闻声赶来,跳下矮坡,展开救援的同时也招呼着杳柒一起下来。老旧的担架一趟又一趟地跑着,可无论是哪个上面都没有那少年的身影。杳柒一转身,这才发现自己看不到的矮坡底下,坐着的是更多的“正义者”……
真是讽刺呐。少年半闭着眼眸,默默地喘息着,杳柒坐在他身旁焦急地翻着自己身上的挎包,掏出的几瓶药水对于少年的身体需求来说还是杯水车薪。她多么希望此时的自己是个真正意义上的魔女!她焦急地抓着脑袋,眼里甚至都闪起了泪光,眼睁睁地看着本来可以用千万种方法挽救回生命却只能奄奄一息默默等死的人,内心是多么苦涩。更令她愤怒的是,那些自己不认识的亲戚、救援队里很喜爱自己的大人们此时却都在抢救离她和少年八丈远的“正义者”,无论她怎么大呼小叫都没有人去救少年。
你们听见了吗?他在哀嚎啊!
杳柒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用娇嫩的双手捧起少年的胳膊,把最后一滴药水连同泪珠一起洒在伤口上,轻声安慰着他,却发现他已经没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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