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一章 屠戮(二)(1 / 3)
这一整天,徐子婴都不知所踪。楚意却也分不出心思来管他的心情如何,只一心放在子檐身上,夜来用过晚膳,亲自替他烧水供他舒舒服服地沐浴后,陪着他直到他睡熟,又留下云婵守着他,独自回了寝殿。
没有胡亥,她夜来难眠已是常事。寝殿中也未多点灯,只剩案几上的零星明亮,照得屋内迷蒙昏暗,外树影沙沙娑娑,静若无波秋潭。
“谁?”
窗上有人影一闪而过,楚意正巧抬头瞥到,云婵和弥离罗都不在身边,她登时紧张得寒毛都竖了起来。
“是我。”徐子婴站在门口小声应道,“子婴有些话憋在心里头,想了想,还是决定亲自问问小君。”
楚意听得是他气消回来了,也不多想,执灯过去拉开了门闩,招呼他进屋,“马上就是深秋了,夜里外面霜冷风大,徐少侠有甚么要问的,就进来问罢。”
他仍是立在门口半寸不挪,“子婴虽然比小君年纪小,但深更半夜与小君共处一室总归不好的。这样就可以了。”说罢,他撩了袍角,席地而坐。
他虽是向来无拘无束,心中倒也晓得礼法轻重,楚意也懒得强和他客套,默默取来了两张席子,一人一张,隔门而坐。
“自我师父去后,我很少这样大半夜与人说话了。小君出身江东,那里富饶安逸,水清沙白,人儿好客淳朴。可不似这咸阳,处处约束,条条框框的规矩,连人心都变了味。”
“明人不说暗话。徐少侠何时也学会拐个弯子骂人了?”楚意哪里听不出他是在说她步步算计,混不在意地轻笑出声,“每个地方有每个地方的活法,你只看到江东的祥和之处,可想见识见识那些你看不到的地方里藏着多少歹毒心思?徐少侠生长在江湖,楚意和小公孙生长在豪门世家,这并不是你我可以自主选择的。这也注定了,楚意无法懂得江湖的生存之道,而徐少侠也无法理解豪门世家里的求存之法。”
“子婴懂,子婴明白。”徐子婴急急地抢过话头,“……子婴幼时跟着师父走南闯北,就连大户人家里最污秽难堪的妻妾争斗都亲眼见过,怎会不明白小君和小公孙的举步维艰?子婴只是,只是担心。权力是世间最邪乎的东西,很多人一旦为之着迷,就会情不自禁为它迷失自我,去不择手段地杀人、害人。子婴是怕,小君和小公孙会变得和那些人一样。”
“徐少侠,你的担心
,我也曾有过。我想,子檐就算现在没有,将来的某一天,也会有。”楚意仰望着屋顶,口吻不疾不徐,“毕竟将来如何,咱们谁也说不准,谁也不能保证自己能固守心弦,初衷不改。谋权之路,暗无天日,随时都有可能迷失或走岔了路,所以我们需要一盏引路的灯。我的灯在我心中,敢问徐少侠愿不愿意成为子檐的灯呢?随时警醒他,指引他?”
“不用小君说,子婴也会照做的。”徐子婴叹了口气,“可是小君,你觉不觉得这座咸阳城就像一个金丝笼,小君困在里面,小公孙困在里面,为了零星的水米而其他囚徒争得头破血流,却没有发现其实笼门大开,从未落锁?”
“听说北疆虽冷,但民风淳朴热情,不拘小节,在北疆的日子,徐少侠和子檐一定很自在罢?其实江东也很好,山水秀丽,河豚鲜美,我一早就很想带着子檐回去的。也想去看看蜀边险道,滇地的雪山。”楚意眼中的一片向往越说越暗淡,“我也知道,只要我和子檐想,随时可以离开咸阳,和你们一起远走高飞。但是徐少侠,你要明白,我门们之所以得在这儿和那些人你死我活的争,不真的是想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至尊者,也不是为了数不尽的荣华富贵。我们为的,一直都是那些被他们害死的至亲…至爱……”
“仇恨不是人的全部……”徐子婴话还未说完,就被楚意强硬地打断,“是,仇恨是我的全部!如果没有这份仇恨,我早就不愿如此苟且偷生地活着了。”
“可小公孙呢,他就愿意为了仇恨去做违背本心所望的事么?”徐子婴还是不能够理解,或者说从头到尾他都没有理解。
“子檐愿意。”子檐不知何时已经悄然走到了徐子婴身后的院落中,月光下小少年的眼眸泠光凛冽,“徐大哥,子檐愿意。他们从前冤死娘亲还不够,如今又逼死了小叔父,害死父亲,接着还要去害对子檐那样好的蒙恬将军和蒙上卿,谁知道接下来他们会不会来害姊姊和徐大哥你呢?徐大哥,子檐知道之后有很多事,子檐可能会做得不对,做得不好,做得让你失望,但是只要能够保护你,保护楚意姊姊,子檐依然要去做。”
屋内的楚意闻言侧目,隔着门户看着那个少年朦胧的身影,北疆的风霜不仅洗去了他养尊处优的怯懦,更磨灭了他父亲留在他身上优柔寡断的影子。
他变得更像另一个人,不,是另两个人。
“子檐真的长大了。”楚意这时候非常赞同秦王曾经的想法,果然人是不能一直呆在福乐窝里的,正如《孟子》云:“生于忧患,死于安乐”,人只有在逆境,才能学会逆风而起。
只是这逆境境遇不同,有的人是飞沙走石的风,有的人则是腥风血雨的剑。
徐子婴定定地看了子檐许久,一直沉默,楚意看不到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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