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 制衡(一)(2 / 2)
消停了这么长时间,楚意还当赵荇是上回被胡亥打击惨了,不说彻底断了念头,也再没脸皮一味胡来了。不过她这回倒是没有一味胡来,忍了一个多月不发作,暗中定是将甚么把柄说辞都准备妥当,只挑了今日这个好时间,越过严姬,直接告到了秦王跟前。
楚意头疼不已,无限懊悔当初自己的一时顾虑和妇人之仁,一次又一次饶过她性命,纵她逍遥法外不止,还反咬回来。胡亥闷声穿靴而起,似是就要出去,楚意忙喊住他,“归根究底,是我纵出来的麻烦,罢了,我替公子去。”
见胡亥执意要走,她赶紧起身拦在他跟前,“之前公子怎么嘱咐我的,莫要关心而乱。公子仔细想想,如果陛下已经让她说动,于常侍早就带着旨意来了,还用得着使个小太
监前来报信么?她这是故意引了公子前去呢。公子要为了楚意当众给了她脸色,冲撞了陛下,就是坐实了公子宠妾灭妻,为了楚意不惜忤逆犯上的罪名。就是陛下之前没打算听赵女公子的,被你这么一激,准是要顺了她的意了。”
胡亥气得冷哼,“她倒是有勇有谋。”
楚意抚开他紧蹙的眉,只差不能拍着胸脯保证地好声气道,“好了,公子莫要担心,楚意去去就回。”
说罢,她转身急去,路过子高的住处时顺便还将云婵也拉上,一齐朝着宣室殿过去了。守门太监还未通报,她和云婵就听见了熟悉的哭声,嘤嘤悲切,戚戚哀情。
好个张弛有度,收放自如的赵家女公子。
秦王抬眼瞅见楚意带着云婵进来,眼中闪过几分诧异,“胡亥竟遣了你孤身过来?”
“本就是内宅女眷间争风吃醋的琐事,我家公子是男子不好出面,否则偏颇了楚意和赵女公子间的哪一个,都要受人诟病。”楚意这话含沙射影,连秦王也一块数进去了。
秦王本就不愿搭理这些儿女闲事,若不是为了赵高几分薄面,他早就让人把堂下哭哭啼啼跪着的小丫头拖了出去。这下反倒被楚意拐着弯子笑话,心里更加不快,“从成婚到现下这么久了,胡亥当真没踏足过葳蕤台?”
楚意刚点头应了声是,就听赵荇那厢抢着哭起来,“陛下,哪怕是民间百姓家中,哪怕是继室填房,岂有妻子过门月余,丈夫却留宿姬妾房中,一面也不与正妻相见的?妾已不奢望得到胡亥公子千娇百宠,只是想得到身为妻子应受的尊重和礼数罢了。不然这样传出去,说的是妾无能,拢不住丈夫的心,可笑话的却是帝家无礼法家教,嫡庶颠倒,悖乱纲常呀。”
秦王登高多年,素来都是唯我独尊,还从未被个小女子这般绵里藏针地威胁过,瞧她哭得楚楚可怜,却是有火也没处发泄。楚意趁机温声和气地笑道,“那敢问女公子,当初是有谁逼你嫁进来的么?”
赵荇又被问得一愣
,求助似的看向秦王,秦王对她父亲如今是投鼠忌器,脸色不好不坏,也没有说话。
“楚意没有记错的话,这门姻缘算是女公子自己所求。当日女公子作舞为郑姬贺寿,陛下圣心大悦,为汝招婿,是女公子自己毫不犹豫地就选定了我家公子。从此往后,就都是女公子自己的心意,既不是陛下和令尊施压,更不是我家公子逼迫。对么?”
赵荇一脸理所当然,“嫁与胡亥公子,成为他的妻子,是妾幼时起的夙愿。”
“那女公子可知自己并非我家公子所愿?”楚意这话问得刁钻,未等她狡辩,立刻接着道,“女公子为嫁得心上人,特地求令尊与陛下提出结亲,陛下爱重赵府令,自会欣然同意,再利用陛下以楚意性命向我家公子施压,逼得我家公子不得不娶汝为妻,楚意因此屈居妾室不能扶正,楚意可有说错?”
“即便夫君不以我为妻,你一个出逃罪婢做妾已是抬举,还妄想登堂入室,做后宅主母么?”赵荇鄙夷地白了楚意一眼。
楚意望着秦王笑得意味不明,“楚意当初为何为妾,如今又为何可堪正妻之选,陛下,可容楚意再同赵女公子辩一辩?”
她这话本就不是为与赵荇分辩,而是要和秦王说个明白。秦国如今外有胡人虎视眈眈,内有时疫泛滥成灾不说,六国余孽也****,他又早不复盛年,眼前小儿子的这一妻一妾,背后分别是赵高与旧楚势力。同属逆臣贼子,但赵高是在他眼皮子底下尚且能够掌控的,而旧楚势力却远在千里之外,全不受他控制。
他必须选择一个。
“朕的宣室殿是尔等一房妻妾争宠吵闹之地么?赵荇,你身为公子正妻,嫉妒成性,有违妇道,罚二甲。”秦王面无表情地瞧着堂下一站一跪的两个年轻女子,当赵荇恨恨不服时转而又道,“虞姬,你身为姬妾,夫主与正妻婚后未行登记擅自分居,你不加劝阻,同罪论处,亦罚二甲。之后你若再不劝夫主对正妻以礼相待,再罚二甲。”
他谁也不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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