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柳暗(三)(2 / 2)
不动他。他待他们夫妇至忠若愚,丽夫人有孕必然为其殚精竭虑,慎之又慎,寻常毒药恐怕难逃他的法眼
。而且丽夫人是习武之人,体格强健,身体上一有异样,自己十分容易察觉。
若是产时动手,杀母夺子,先绕不开丽夫人会武,再躲不过她性情蛮烈,就算那时有机可乘,事后她必定会为被夺走的亲子大闹一场,秦王虽远在咸阳,得知后以他待她之偏爱,想必也不会放任不管,定会追查到底。
楚意想来想去,丽夫人横尸雍宫,尸首面上的古怪脉纹明显是遭了阴阳家的毒手,难不成那时候羋兰就与阴阳家有所勾结,可阴阳家为何又要一而再再而三地襄助于她?
摆在楚意面前的只有一盘她自己才能看懂的棋局,她对座空无一人。胡亥不在,连个与她商议之人都没有,只好自问自答。
“楚意姊姊。”子檐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
楚意连忙起身帮他开了门,为了不吵着早已睡熟的云婵,她声音极轻,“快二更天了,子檐还没睡是做噩梦了么?”
子檐摇摇头,指了指桌案上的残局,低语道,“子檐夜半梦醒,瞧见姊姊这边灯还亮着,就想过来看一看。”
“就要睡了,子檐也快回去歇下罢,明早还要去学宫呢。”楚意道。
他耳闻身却未动,仰着头定定瞧了她一会儿,方深深吸了口气,道,“其实我有话想问姊姊。子檐从午后一直到现在想了很久,还是没有想通午后姊姊对子檐说的话,为何郑夫人就不是子檐的祖母了呢?真的是她害死娘亲的么?”
楚意有些后悔午后的一时嘴快,不过既然话已出口,子檐又都听了进去,他多智亦多心,她再企图遮掩也只是亡羊补牢。于是带了他进屋,细细道来,“先头这件事,姊姊尚无确凿证据,午后与子檐所说也是姊姊个人臆测。但……害死子檐娘亲的主谋,是她无疑。”
子檐若有所思地
皱了皱眉,“那子檐明白了。”
“明白甚么了?”楚意笑问。
“婆媳当如母女,血肉至亲,又怎会骨肉相残?娘亲是我娘亲,郑夫人肯定不是我祖母。”童言无忌,小孩子的话没几分道理,但是非曲直却深入他心。
楚意欣慰地替他拢了拢松松披在身上的外衣,“既然问明白了,且时候真的不早了,子檐就快回去睡下罢。”
“那姊姊也早些休息。”子檐从蒲垫上站起来,和楚意道了晚安,忽而又道,“姊姊,子檐还有一个请求。这件事可不可以先不要告诉祖父,祖父年纪大了,陪在身边的人越来越少,子檐怕再赶走了郑夫人,祖父太孤单。”
“姊姊不能答应子檐。”楚意坦坦荡荡地拒绝,而不因他还年幼而用好听的谎言欺骗,“正如子檐之前对姊姊说过的,坏人就该被绳之以法,若只为一时之仁纵她逍遥法外,如何能令被她伤害过的人瞑目?又如何保证往后她不再害人?”
子檐还欲再求,“可是……”
却被楚意打断,甚至有些生硬,“子檐,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在她第一次起了害人之心时,就该做好承担一切后果的准备。”
“子檐明白了。”子檐似懂非懂地点了头。
可楚意知道他并不懂。就像她在他这个年纪时,也看不懂大人们战火连天的世界,看不懂他们昨日还与阿爹把酒言欢,后天就在宴席上笑里藏刀地无理刁难。而她只能同他一般,装作明白地好言安慰阿爹,其实不过是为了让他宽心尔尔。
如今换做她处在阿爹的位置,她也会设身处地地想,那时的阿爹是盼着自己将来长大后能真的明白,还是像她现在这般,希望子檐一辈子都是糊里糊涂,不要去懂这人心世故。
知父莫过女,阿爹一定和她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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