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订盟(一)(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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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谁突然从后劈来一记手刀,等楚意再有意识的时候却发觉自己已经安然躺着,香枕棉被,床幔软榻,竟是一派陌生。侧眸一瞥,胡亥撑头闭目,正守在她身边打盹儿。

他低敛的眼睫密如鸦羽,近得仿若回到从前时候,被湿润的春光包裹,却又像幻梦一场、她冷不丁想起昏迷前自己那惊世骇俗的一咬,一时窘得无地自容,全然不知接下来该如何面对。

这时胡亥撑着脸的手臂轻轻动了动,慌得她手足无措,急急忙忙翻身钻进被窝里,装作还未睡醒。楚意身上的棉被用料实诚,她整个人缩进去,不一会儿便憋闷得有些喘不过气。可过了半晌,仍迟迟等不到他的下一步动作。

终于,楚意实在憋不住探出了头,还未缓过劲儿,便听背后他幽幽发问,“憋不住了?”

她吓得一个激灵转过身去,正好遇上他的眼眸。那双眼睛里好似有细碎的冰沙浮游,清冷皎洁。她极少能在其中捕捉到一丝一抹情绪,即便是曾经赌咒诀别,即便是当下轻描淡写地重逢,她都看不出他的喜怒。

她就这样轻轻地瞧着他清瘦的脸庞,在他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撞见了自己的身影。昔日咒誓言犹在耳,喧嚣不停,吵得她心如擂鼓,却不得不维持着表面的淡静如常。她在脑海中演绎过很多种与他堂堂正正再见时的场面,连要说甚么,要做甚么,都勾勒得无比清晰。

却从未想过,这一天来得这样快,又这样狼狈。

楚意几次想要启唇,可话到嘴边,却又不知该如何出口。从前的字字句句还在心口,随着心跳刺痛,犹如深不见底的鸿沟梗在他二人中间,寻不到跨越之法。

庆幸的是,有人在此时推门而入。一身牙色春裳,裙摆和琵琶袖口都用傲然独立的白鹤绣缀,鹤

顶红而不艳,与公羊溪本人恬淡温和的眉眼最是相称。她手里捧了药盅,臂弯里还多搭着条兔毛披肩,显然不是她自己所用。

她先与胡亥打了个欠身,才将手里的药盅放下,拿了兔毛披肩来给楚意,“姑娘睡着的时候肩臂有些发凉,在下便替姑娘拿来了这个。既然姑娘已经醒了,还请将手借在下一用,让在下替姑娘探一探脉象。”

她的到来无意倒是缓和了楚意和胡亥之间尴尬难言的气氛,待她仔细查完,楚意才谨慎地问,“公羊姑娘怎会在此?子檐小公孙和云婵呢,现下如何了?”

公羊溪一一解释,“小公孙受了一天一夜的惊疲,也有些累着了,在下开了些安神的药,在隔壁栈房睡着呢。至于云婵,昨个儿为了掩护姑娘,受了点儿轻伤,被她阿兄带下去疗伤了。”

楚意疑惑地望了不言的胡亥一眼,后知后觉道,“公子认得公羊姑娘,那便也认得云婵……莫非云婵口中的少主……正是公子?”

“是又如何?”胡亥别过脸。

楚意暗暗心惊,“……为何?”追问时极尽小心,“为何要让她来护着我?”

胡亥一言不发地瞧着远方,公羊溪认识他多年,对他沉默的性子多有了解,深知许多事若要他自己开口,是决然无法的。她在旁看他们两个看得焦心,情急之下就要将一切全盘托出,“公子何止是只要云婵护着姑娘,这些日子他……”

“公羊溪。”胡亥厉声疾言,用一个森冷的眼神打断了她的话,她还欲再说,他却铁了心要堵她的嘴,“废话少说。”说罢,又偏头朝楚意淡然相问,“悬明镜呢?”

楚意愣了愣,方才反应过来他所问为何,思绪停在那儿好一会儿,终于想了个明白。望着他的眼神泠泠而动,些许自嘲,些许心寒

,“始从当初,巴夫人的平安扣内壁有甚么,子高公子都悄悄告诉过你了,是么?所以,始从当初,你把我赶出咸阳宫,就是为了利用我解开巴夫人留下的谜题,是么?”

胡亥静静地与她相望良久,嗓音低低磁哑,“我必须拿到悬明镜,为此付出甚么代价都可以。”

话音落地,楚意干干地笑着将与他相对的眼睛转开,“比如说?”

公羊溪眼眶红红,“姑娘与大公子小君夜探雍城离宫那夜,为阴阳家围击,姑娘可知,是谁拼死送了你们带着悬明镜离开?”她此番再不理会胡亥的阻挠,哽咽着脱口而出,“是我千羽阁。”

“千羽阁?”楚意略一抬眼,却并不觉得奇怪,只哼笑一声,“就这样半面破镜子,值得么?”说起悬明镜,她难免会想起王簌,心中郁涩,不愿再多言其他,纵有万般对胡亥的情牵不舍,思及过往种种,她还是咬牙忍过,起身就要告辞,“此番多谢公子和公羊姑娘出手相救,但楚意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得立马去办,这救命之恩,只有改日再换了。还请公子将小公孙一并送回扶苏公子身边,咱们就此……别过。”

她精力尚未恢复,脚步虚浮,走了几步才缓过来。还未走到门口,便被胡亥喊住,“你既要为你父母报仇,为王氏昭雪,除了咸阳还能去哪?”

楚意顿了顿,“我自有我的去处,哪怕是回江东去,也与公子您无关。”

“我帮你。”

“甚么?”

楚意慢慢转过身,不近不远地听他字字沉着,“我可以给你一个能够正大光明回到咸阳城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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