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星陨(三)(1 / 2)
高渐离来咸阳的目的楚意心知肚明,可他在扶苏主府里住了几日,她却从未问起,佯作不知。秦王御驾归来,扶苏变得比从前还要忙,有时天不亮就要赶着去早朝,下了朝又将自己关在书房,没日没夜地与大臣们议事。
可该来的总是要来,这天楚意正陪着子檐和云婵学拳脚,便看到扶苏和高渐离一同从书房里出来。扶苏有意无意总是避着楚意和子檐,见了她们俩在院中,便只将高渐离送到书房门口,自己重又继续命王管家招来少府过问小满大祭之事。
楚意知他是怕见了他们心虚,他肩上还担着各种各样的责任政务,她也不想做得太过咄咄逼人,不愿意给他添堵。便先让云婵带着子檐回了自己住的小院里,等着她接了高渐离回来。
高渐离摸索着呷了口她一早就晾出来的茶,随即笑话她,“你还是不会沏茶。像你这样用热汤胡乱就兑进去,根本就是糟蹋上好的茶叶。”
“因为我从来都不懂,茶又苦又涩,为甚么世人会觉得它香醇清冽?”楚意吹了吹浮在茶水面上的沫子,“以往跟着你们喝,也是迁就你们,因为总不能让兄长拿蜂蜜水、甜米酒来招待客人吧?那他还不得又跟我吹胡子瞪眼么?”
“你仿佛话里有话。”高渐离不动声色地说道。
“公子一早就叫了您过去,现下都快要到午膳的时辰了才出来,你们都在说甚么呀?”自从高渐离到来,楚意便只称扶苏为公子,称他为老师,以此区别。但在她心里,二者却都是一样的。
高渐离没有打算对她隐瞒,“秦王知道我在咸阳,想让我在小满大祭后的阖宫大宴上奏曲助兴。”
楚意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没能忍住,“不管是一年前的楚意,还是现在的楚意,都不会希望老师这么做。现在离小满大祭只剩下不到十天的时间,可
老师初到咸阳,未探清咸阳宫的禁军实力,甚至不知道当日献艺的舞榭殿宇在何处。若无周密的计划保住老师全身而退,那便还请老师恕楚意违逆师意之罪,就不会让老师以身犯险。”
“楚意,九年了,为师等这个机会等了九年。”高渐离慢慢地放下了手中的茶碗,“我与荆卿相识于易水边的酒肆,那时隆冬之夜,他大醉于酒肆,人事不省,就要被酒肆老板拖出去扔到雪里。我便替他垫付了酒钱,等他酒醒之后,我们便成了朋友。他是卫国的游侠,当初也是当我做朋友,才肯答应太子入秦行刺。我那时答应过等他回来,就再去易水边的哪家酒肆请他喝一回酒,可是,他没有回来。”
“老师。”楚意柔肠牵动,几乎是跪在他面前,字字恳切,“燕国灭了,荆卿去了,即便是您日后得手,却也改变不了大秦一统的宿命。这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是朝代更迭是时局定律,并不是杀了区区一个秦王,就能使燕国复国,荆卿复生的。您就听学生一句劝,万万不可轻举妄动啊。还请您安心回江东,与兄长和项伯父一起韬光养晦,等待正能够终结这一切的时机,好不好?”
“楚意,荆卿与我互引为知己。其实为师没有你想到那样深明大义,为师啊,只是想要为知己手刃仇人尔尔。”高渐离疼惜地抚着楚意的额发,“为师知道,你来咸阳,一定也是为了寻找杀害虞公夫妇的真凶吧?将心比心,若此时为师劝你放弃报仇回江东去,你会听话么?”
“这不一样。”楚意还试图再劝,她嗓子里的声音哀婉戚然,“秦王身坐围城,禁军百万,藏龙卧虎。楚意曾几次三番与禁军有所交集,全都是刀尖舔血,鬼门关前走一遭。楚意不想老师以身犯险,有去无回。更何况您的眼睛现在还成了这个样子
,楚意好不容易再与您相聚,实在是……舍不得您啊。”
高渐离久久没有说话,他眼睛有疾,楚意已是不能看到他眼底的思绪万千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听他叹了口气,“你说得对,是我想得太仓促了些。我可以答应你,再等上一段时间。只不过,这段时间里为师就在咸阳,不会回江东。”
“好,好。”楚意没想到他竟是这般好劝,一时喜出望外,连连答应着,“只要老师相信楚意,咱们齐心协力,总能想到万全的法子,总有一天为助老师达成夙愿的。”
自那以后,高渐离每日不是听着楚意击筑就是与她一起饮茶闲话,有时还会亲自为子檐指点书中看不懂的地方,绝口不提入宫之事,让楚意以为,自己真的劝住了他,可是在心底,却还有着隐隐的不安。
直到小满大祭当天,她从梦中被祭礼结束的号角声吵醒。昨夜高渐离兴致极好,非要带着她喝了两口酒,她本就不善酒力,半壶不到便睡到了日晒三杆。起身时还想着让人煮了醒酒汤,梳洗穿戴好厚亲自给高渐离端过去。
而这一回,高渐离留给她的,又是一个焕然一新的屋室。
院里的玉兰未醒,仍有清凉的香风幽幽送来。楚意呵的一声笑起来,笑声听上去干涩刺耳,说是笑却似哭号怒骂。又扼然而止,“果然,这才是我的老师,这才是高渐离啊。三言两语,怎么劝得住呢?”
云婵在屋外瞧着她,神色淡然,“其实这个结果,你早猜到了。”
“云婵,咱们走。”楚意快步而出,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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