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争端(三)(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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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池宫地处渭水之北,秦王追求长生不老之仙道,这些年常遣人出访仙山蓬莱。日思夜想而不得,便命人引渭水为池,筑土假为蓬莱,刻石拟作鲸,再于池之北修成宫室,山水相依,宫阁掩映。绮伟楼台落影池中,三两白鹤徘徊于水湄,宛若镜中仙境。

池中照常养了碧叶白莲,似雪满翠袖,一脉清香碎入晚风中。殿前来往的宫女太监步履匆匆,殿内早有宾客入席,三三两两,谈笑风生。入席者多是女子,免不了脂粉香浓,甜腻得令人还未饮酒便有些头晕微醺。

楚意留意到除了后宫妃御王子,还有几位是前朝臣子的妻女。都是先行奉了寿礼拜见过堂上的寿星郑夫人,再由人将寿礼收下置于后殿。这家送一盘金镶和田玉玉璧,那边送一把凤尾紫檀筝。最别出心裁的当属张盈捧来的一尊栩栩如生的青铜鸿雁。雁乃长情忠贞之鸟,意在赞美秦王与郑夫人相携半生的伉俪情深,算是缓和了二人之间久不相见的尴尬,迎合了郑夫人的心意。

唯有胡夫人与胡亥两手空空,未曾携带寿礼。

“胡姬真是稀客,我还当你又要躲懒,连我这个老姊姊的生辰也不肯来。”郑夫人笑意雍容,眼底暗藏寒光,怒而不发,“你还是老样子,眷念故乡,不忘根本。”

胡夫人自顾自落座于远人之处,傲然微笑道,“我是听说今儿你这里会好戏连台,甚么父子反目,夫妻离心,如此这般,我又怎能错过?”

郑夫人脸上分明有些挂不住,“还是一如既往地爱说笑。”说罢,便不再与她理会,她二人这随意的几句话却叫旁观者不寒而栗,沉闷的疑云慢慢于兰池宫头顶笼罩着,隐隐不安。

好巧不巧,胡亥的席位被安排了与昆弟并肩而坐。昆弟比他们晚来半步,依旧是身洗得干干净净的旧衣,早就不时新的暗菱纹

素面缎子,虽不算寻常,但与胡亥周身穿戴确是不能相提并论。

他面上也瞧不出有会在意这些身外之物的颜色,又向来心胸豁达,全然不介意胡亥昨日才对他恶言相向,仍是高高兴兴地与他点头问好。倒是胡亥也难得对他撩了撩眼皮,未曾发作。

宴席在最后到来的秦王缓步而入时准时而始,丝竹管弦声起,歌舞角抵,群宾敬酒,一切都按部就班,毫无新异之处。楚意冷眼瞧着觥筹交错间,秦王与郑夫人扶苏一家子笑谈甚欢,底下人真假参半地阿谀逢迎,只觉得无趣厌烦。

宴会的厨子并非胡亥熟悉的夏庖人,案上竟是一道他爱吃的菜也没有,随便拨了几拨便投箸不食。铜樽里的酒让人换成了水,等楚意用银簪查验后,才放心饮用。

“每每都是这些****的陈词滥调,也无甚新奇。”昆弟对菜色同样是没多大胃口的,只抿了两口杯中佳酿,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

他话音刚落,便听丝竹骤停,转为清淙筝瑟,如林泉幽咽,潺潺淌过心间。楚意和昆弟都来了精神,但见殿央舞姬碎步而去,唯剩一人,婀娜款摆其间。

“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楚意听着乐音喃喃沉吟,朝胡亥笑意盎然,“这是《淇粤》。”

这时殿中起舞的女子却袖转脸,灵秀俏皮的眉眼,宜喜宜嗔,说不出的柔媚可爱。不是别人,正是昨天在靶场趾高气扬的赵荇。

乐音未止,她点步摆腰,舒意自广。若俯若仰,若来若往,罗衣从风,长袖交横,时而掩面,时而翻飞,传神地演绎着少女得见心上人的娇怯。

“赵女公子方至及笄年华,便有如此非凡舞艺,当真是要把乐府最好的舞姬也要比下去了。”楚意发自内心地感叹,又忽然想起昔日虞妙意作剑舞于凌波阁,仔细将两

者比较,竟是难分伯仲。

“这都是拜幺弟所赐不是?”昆弟的酒喝得差不多了,借着酒兴转头与胡亥调笑道,“咸阳城中人尽皆知,中车府令赵高的小女儿赵荇钟情于幺弟多年,为搏幺弟你侧目一瞥,她可是从小就在下苦功,屈尊降贵去跟关中最好的舞姬学艺,还在乐府中待了三两年,终日与乐府舞姬乐师讨教,日日勤学苦练,才有了今日艳压群芳的惊鸿一面呀。”

楚意看了看有些意兴阑珊的胡亥,无奈地苦笑,“可我家公子并不好歌舞?便是与他说起这一曲《淇粤》,他都未必知其中的脉脉情谊。”

“想来她苦练歌舞不过是想博心上人一笑而已。”昆弟慨叹一声,又小声道,“听闻她十二岁那年练舞时不慎从台上摔了一跤,扭了脚踝仍痴痴不觉,依旧发狠练习,导致伤势加重,几天几夜高热难退,糊里糊涂间全是喊着幺弟的名字才挺了过来。”

楚意大为感动,口中所言反复咀嚼,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意,“情深至此,楚意恭喜公子了。”

胡亥郁郁斜她一眼,冷哼一声,“我的话你一句不听一句不信,反倒把他信口胡邹的话奉若神谕圣旨,听之信之。”

楚意和昆弟被他这一句堵得都有些下不来台,楚意气不过嘟囔一句,“是楚意交浅言深,难怪自取其辱了。”

一曲将终,昆弟正做好了抚掌称赞的准备,却听筝调一转,赵荇横拧窄腰,柔若无骨的双臂如浪一摆,兰指捻于发顶,紧凑地接上下一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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