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华阳(二)(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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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日里的光明台虽也安静,却都不如这一夜来得沉默。说出去的话恰如泼出去的水,即使是头脑一热,随口一说,楚意也从不后悔。

当然也没有得到胡亥任何回答。

二人默契地把那段对话遗忘在九霄云外,若无其事地继续着漫长难熬的岁月。

转眼金秋十月,光明台院中的桃树因为胡亥不上心,少有结果,勉强几个成型的还又小又酸。楚意酸坏了腮帮子,便非要把满树的果子全摘了填进土里才肯罢休。

她这厢正跟满树青桃较劲,胡亥也不管,兀自坐在檐下打瞌睡。他和胡夫人皆是差不多时候从风寒中缓过来,再不必月月供血,身骨愈发康健。这般祥和安逸的日子里,他们都不曾想到会有不速之客期而至。

来者与先前的何氏董氏差不多年纪,却保养得极好,若非笑起来时眼角许多细长的尾纹,楚意不定能断出那张浓妆之下的脸是何年岁。且不说她笑里透着谄媚的阴冷,叫楚意说不出的厌烦。

“老奴华阳殿内侍方秀梅见过胡亥公子了。”方秀梅佯作未觉树上的楚意和檐下的胡亥二人不约而同的敌意,端着一脸得体的笑意,和善对楚意道,“姑娘快些下来,随我去领我家夫人的恩典呢。”

“慢着

。”胡亥低喝一声,卷牍下侧出半边阴鸷的脸,目光厉然,“经过我准许了么?”

方秀梅不急不忙,稳妥颔首,“我家夫人得了斛上好的夜明珠,各个都有鹌鹑蛋那么大哩,夫人便想一一赏下去给诸位王子。我家夫人以为胡亥公子年少最爱这些闪闪发亮的宝贝,便让老奴过来请了公子过去先挑着。然公子腿伤未愈,行动不便,那就只能烦请您身边的楚意姑娘随老奴一道,姑娘常日伺候着公子,定是最知公子喜好的了。”

她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分毫不给楚意和胡亥插嘴打断的时机。楚意慢腾腾从树上下来,去到他身边,不露声色地和胡亥交换了个眼神,交由胡亥回绝,“我不要。”

“要与不要,在公子您。送与不送,全是我家夫人的心意。”方秀梅的眼中闪过一丝犀利的凌光,语气依旧温吞,“华阳殿那还有一条墨狐皮子,原也是夫人早早为公子留下裁冬天穿的大氅的。此番倒不如一并由楚意姑娘取回来,也省得日后多跑一趟。”

她言中之意并不在那劳什子墨狐皮子或夜明珠,而是在敲打着楚意和胡亥,这华阳殿是楚意早晚都要去那么一回的。楚意心里清明一片,知自己此一去不是龙潭也是虎

穴,可她亦不想因此就畏缩不前,一味躲在胡亥身后,“多谢夫人用心,我随姑母去就是了。”

胡亥不悦地微微蹙眉,低声警告,“要是出事,可别妄想有人救你。”

楚意先将怀中的平安扣摘下放于他掌心,报以稳笃的浅笑,“大不了一死。”

步上华阳殿的莲纹铺地砖,楚意微微眯眼仰首,瞧着这座雍容殿宇,一扇扇雕鸾鸟的金丝楠木窗,朱雀纹瓦当鳞次栉比,殿门两侧垂首跪着的两名门侍用一双镶玉银钩为楚意拉开殿门。分列两侧的灯台繁复多枝,映着整间宽阔屋子里无处不明,殿中央的黄铜兽首香炉焚了兰芷杜蘅香,不由叫她想起屈大夫那一句“芷葺兮荷屋,缭之兮杜蘅”。

郑夫人远远临窗而立,她玄色家常袍裾上用红线掺了金丝绣大气的青鸾高飞,发髻上两柄玉簪素白通透,衔一扇铜制细纹华胜,耳边月珰垂下,衬得她盛妆精致,丹唇艳烈。

楚意遥望她分毫不见衰老的侧脸,内心惊叹着她的保养之术,边慢慢走近,只是这膝盖却如何也弯不下去,只勉强弓了弓腰,唱起一声:“见过夫人。”

“小小宫婢,一而再地阻着我的路,之前还当真瞧不出宫中有这般厉害的角色。”郑夫人边随

意笑着,边抚掌两声,方秀梅便命人捧了两只破匣子进来。

楚意往里一看,当即吓得头皮一麻,再不敢第二眼。虽说她在秦宫,也见过几回生死,可从没有人会将两颗头颅赤裸裸地摆在她眼前。其中一个还是前不久传说得了狗瘟发疯而死的小兰。

见楚意吓白了脸,郑夫人又拿捏出一派假模假式地叹惋,“楚意啊,你聪明,可聪明错了地方。你瞧,甚么马鞍甚么罂粟,假若你闭紧嘴巴,那死的或许只有那么一个人。可没偏偏要自作聪明,平白害了这两个无辜的孩子要为了这些个秘密永远地闭嘴。”

楚意震惊之外,不觉为她的歪理邪说感到可笑,“夫人此言差矣,阴谋害人者非我,杀人者非我,这两个人的死与奴婢何干?又‘是何异于刺人而杀之曰,非我也,兵也’?况且都是奴才,奴婢侍奉光明台,他们听命自家主子,生死大事都不过各为其主罢了。”

“牙尖嘴利。”郑夫人不以为意地冷笑两声,“你家没钱纳税,倒是有钱让你读书学字。我还真想向你父母请教请教这教养子女之道了。”

楚意这才想起自己入宫档案上用的乃是农家假身份,便顺口解释,“奴婢不过是幼时跟着邻居认得几个字儿

,直到伺候小公子,蒙公子指点才对书文略知一二。夫人也不必拿奴婢家人要挟,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郑夫人额上的青筋狠狠地跳了两跳,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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