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有(二)(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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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来宾客尽去,楚意头顶一枚玉碗,笔直地跪在父母的灵棺前。虞子期连蒲垫都不许人给她,叫她单薄双膝直跪在冷冰冰的地上。

“父母新丧,你却在他们灵堂不远处寻衅滋事,是要给他二老丢人还是要给虞家丢人?”虞子期手持戒尺,当着父母牌位,照着她翻出来的右手掌心,一下一下不客气地责打下去。

楚意咬紧牙关,硬生生扛住了疼,死活不吭一声。

虞子期虽年轻,却也跟在父亲身边看事多年,是个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严密性子,总望她像寻常女儿家修习女红箜篌,安心待字闺中,兄妹俩向来是话不投机的。而今父母骤然离世,整个家族的重担就这么匆匆忙忙地砸在了他这个长子的肩上,所以不论是要为景氏考虑,还是为妹妹自己,自是不如父母和虞妙意般由着她性子胡天胡地。

楚意虽也懂事,明白他的不易,但此番虞子期不问青红皂白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大声呵斥了她,还要捉她来罚,半分颜面也未曾留给她。她越想越气,犟脾气上来,闭紧了嘴,不解释也不认错。

虞子期像是铁了心要治她这无法无天的牛脾气一般,不说萍儿,连虞妙意也关在灵堂外,唯恐一向纵着妹妹的她进来给他添乱。

“你且跪在这里,明早我来看,若是碗里的水洒了一星半点出来或是结了冰,你便将家训以秦楚两种篆体各抄二十遍,送与阿爹阿娘陪葬。”

虞子期打够二十下,见她还不肯张口说话,气得丢开戒尺,撂下话来救拂袖而去。

熟知虞子期刚刚命人锁上灵堂的门,就听里面传来“砰”的一声脆响,楚意已将头顶的玉碗摔在地上,滚烫的泪珠溅在一地碎片上,氲出若有若无的雾气。

她攥着被打肿了的手,狠狠抹掉脸上的水泽。她就是这样乖张的性子,从不喜把伤心摆在人前,越心痛便越逼着自己显得麻木不仁。外人看了皆道她凉薄,殊不知背地里她的心却早就被那些痛心事割搅溃烂。

父母爱儿女,岂知儿女亦然深深敬爱父母。

“丫头,别管外面世道有多乱,只要有阿爹在,就能保证你乐呵呵地过一辈子。”

“若是阿兄再欺负咱们阿囡,阿娘就替阿囡罚他多看半本账册,给阿囡出气好不好?”

“小丫头,国不在了,你还有家,莫怕莫怕。”

“皮猴儿,快将脏衣服换下来,阿娘带你去吃角黍。”

……

“丫头,爹娘去一趟关内,在你生辰前定能赶回来,你想要什么贺礼?”

楚意想起爹娘最后一次离家往关内时,正是初冬时节,他们在家门口其乐融融地约定好,开春她十七岁生辰前便会带着她想要的贺礼归来。

“我想要个如意郎君,阿爹阿娘也能带回来呀?”那时她随口玩笑,还被虞子期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如今确是在她生辰前归来,然而回来的,只不过两具无魂无魄的冰

冷肉身。

“……你们食言了。”

你们没有回来。

一阵怪风忽起,唏嘘哀鸣,吹开了灵堂未合拢的窗,卷着冰锥子般的寒气就要扑灭堂内的祭烛。楚意顾不得自己因跪久而僵麻的双膝,强撑着起身,一步一摇地走过去将窗关了个严实。回头走来,发现那怪风来得却巧,竟将挂在灵柩两侧的帘帐刮进了父亲还未阖起的灵柩内。

她也没有多想,走过去将帘帐捋出来。父母尸首送回时,虞子期怕她见了伤心,死死把她挡在怀里,不容她相看那最后一眼。她当时就觉得奇怪,父母虽是在关内遇了流寇截杀,最多不过是身上多挨几下刀子。再说比这残忍惨烈百倍的,逃亡时她也早见过了,何况此番兄长原不至于到不能让她瞧见的地步。

如今亦是虞子期气过了头,一时大意,竟留下她一个独守灵堂。她想着趁他还没想起来,尽早与父母再见这最后一面,这才算全了自己这个做女儿的一点微不足道的孝义。

她刚一低头,似是上天有意向她泄露天机,又是一阵阴冷的风吹来,将父母面上盖着的白布一块吹开了。她定睛一眼看下去,却是实实在在地被吓得头皮一麻,连连惊退着抵在身后的梁柱上。

她捂紧了嘴,好让自己无法发出不知是悲伤还是恐惧的喊叫,好半天都没能定下神来。

无论是阿爹还是阿娘,放了特殊香料保存的尸首最少本能完好无损地保留

至出殡。可眼下二老的尸体却都呈现出诡异的青紫,无法合上的双眼看不到眼珠,只剩一片灰蒙蒙的白。深紫色的纹路攀着他们脖颈脸颊上的血脉蔓延,大半张脸都是狰狞的异痕。

这般怪诞诡异的手段,怎么可能是普通流寇所为!

何况函谷关内,乃是秦之咽喉腹地,重兵把守不说,两侧峡峰更是崎岖巍峨,又是哪来的贼寇胆大包天。敢在那里胡作非为?

“谁!”

窗外飞速闪过一个黑影,被机警的楚意捕捉到。此时已然夜深,加上天冷,府中人大多都已睡下,贸然喊起来,难免打草惊蛇,反倒虚惊一场,这些日子兄姊为了父母丧仪上下打点,日夜操劳,她不想再叨扰他们难得的安眠。

想她自幼混迹儿郎之间,胆子自然要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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