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朱丽花和生番（1 / 2）

十二年前。

也就是世元150年，5月30日，由于下城区的一个货工送货进入上城区时没有携带准入文件，被巡警扣押后离奇死亡。该事件引爆了下城区人们积压已久的愤怒情绪，人群从刚开始的游行抗议逐渐演变成了武装暴动。

下城区自发成立了十三只武装，史称下城十三队，由商人朱明侯和纹身师德普率领，展开了为期五个月的燎原行动。在短暂占领吊桥后，下城十三队便遭到陆战机械兵团的疯狂反扑，很快重新被压制在下城区。

最终，朱明侯自杀，德普逃亡，下城十三队投降。在马歇尔上校的授意下，下城十三队并入陆战机械兵团，负责管理下城区日常治安，违抗者就地格杀。

大批士兵开入下城区，金属支架、气泵、齿轮构成的外骨骼像铠甲一样覆盖了士兵的全身，每走一步，金属与地面都会产生沉闷的撞击声，有蒸汽从关节处的气泵里喷出。

他们正在清理十三队拒绝投降的成员。

赤脚的女孩，飞速地奔跑，脚踩到了碎石，崴了一下，却依然没有减速。女孩穿着暗红的连衣裙，破旧的很，褴褛的裙摆飘在身后。她的右手抓着一只比衣服还破的兔娃娃，兔子用作右眼的扣子已经崩掉，露出里面脏兮兮的棉絮。

六只金属机甲紧跟在女孩身后，大片的蒸汽笼罩着街道。

惊慌的女孩拐入一条小巷，不幸的，是一个死胡同，手中的兔娃娃掉落在地。

机甲逐渐逼近，巨大的阴影将女孩吞噬其中，隔着玻璃罩，女孩能看见士兵的眼睛，蛛网般的血丝从眼白四周汇聚至瞳孔……

突然瞳孔一震，向上一翻，一只机甲软绵绵地栽倒。

“十步杀一人。”一个男人屹立在倒下的机甲旁，刻意将自己的拳头扬得高高:”千里……千里什么来着？”

“哪里来的脏东西？”剩余的机甲火力全开。

男人旋转，跳跃，闭着眼。

尘烟散尽，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男人还是高高地扬起拳头屹立不动，他突然回头望向女孩：“我只是感到无聊。”

看着他自信的眼神，狂狷的嘴角，造作的姿势，女孩感到疑惑，疑惑转为恐惧，恐惧又转为愤怒，愤怒驱使女孩抬脚踢在了男人的脸上。

“生活总是乏味的，出生、死亡，贫民、贵族，谋杀、战争，有什么意义呢，只是看着、听着，感受它、接纳它，来了、走了，又来又走，是最没有意思的。”男人擦去脸上的鞋印：“但你这一脚踢得有趣。”

他走近女孩，弯腰捡起兔娃娃，拍了拍上面的灰，递给她：“还有这个玩具狗……也很有意思，只有一只眼睛。”

说完，他便娇羞地冲进机甲群，一会儿扯下一只胳膊，一会儿拽掉一只腿，一会儿又将金属的躯壳撕成两半，蒸汽涌动，火光冲天。

一个士兵满身是血地爬，身上拖着金属骨骼的残肢，他并不知道要爬到哪里去，只是求生本能的驱使。

男人就蹲在士兵的身旁，看着血液从伤口里冒出，顺着身体淌到地上，被拖成了长长的血痕。

“你叫什么啊？”男人问士兵。

“我……我叫程潘。”

“哦，你要死了，生番。”

“是程……潘……不是生番……”

“少说些话，生番，少说些话，死得就慢些。”

“我不想死，我想见妈妈。”

“你见不到你妈妈了，你要死了，为什么还要见妈妈呢？”

士兵开始啜泣，胃里的血反灌到嘴，喉咙里咕噜咕噜的。

“啊？我听不清你的话，别讲了。”

士兵还在咕噜咕噜的，男人就走开了，留他一个人咽气。

女孩儿看男人走了过来，大喊：“站住，别过来！”

看男人站住了，女孩继续喊：“你是谁，为什么救我？”

“千里不留行！”男人说：“我想起来了，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女孩是赤脚的，所以没有鞋能够脱下来砸他：“我问你叫什么名字，别说废话。”

“呃……生番。我叫生番！”

“你为什么救我？”

“其实啊，救不救都行，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生番回答得很真诚，不像是有欺骗或者隐瞒。

“你从哪里来？”

“我一直都在这里。”生番指了指脚下。

“你要去哪里？”

“我要去吃饭，肚子饿了。”

“你能带我去吃饭么？我已经三天没吃了。”

“可以的。”

“对了，我的名字叫Judy啊。”

“知道，朱丽花。”

生番和朱丽花从此以后就混迹在下城区的各个地方。

朱丽花一直没有告诉生番，自己是朱明侯的女儿，她不相信传言说的父亲将母亲溺死在浴缸后自焚而亡，一直渴望探寻父母真正的死因。

生番一直也没有告诉朱丽花，自己不叫生番，他也不知道自己叫什么，是什么，他只感觉自己活了很久很久，看了很多很多，听了很多很多。

时间一点点流逝，两个人的生活很平静，除了小打小闹、小偷小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