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世有白泽（1 / 1）

碧落山半山腰处，矗立了一棵健硕的望人松，出壁六尺，遗世独立，饶寒冬盖雪，仍颇具一枝独秀之姿态。

此刻晷景笔直地挺立在分岔于最外边的松枝上，任凭风雪捶打，衣袍呼呼作响而巍然不动。

那松枝细长软弱，却没有丝毫弯曲，似乎其上并未承受任何重物，它随风摇曳，晷景则始终保持着一定的角度站立，似乎不是站在松枝上，而是定格在了那一片空间。

晷景紧闭着眼，似乎在追忆着什么，神色陶醉而迷离。不多时，他用右手轻轻拍了拍左手处的衣袖，诡异的是，衣袖随意而自然地摇摆，里面好像空空落落的。

眼睑微张，他的眼像是秋日最后被焦阳赐福的落叶，焕发出璀璨的金光，玲珑而瑰丽，落寞而圣洁。

那目光似乎能够穿透万年死寂的风雪，落于那山下鳞次栉比的亭台轩榭。

良久良久……

一片松枝上的雪悄然落下，一块六角的雪花冰晶划过他的眉心，未过薄唇，人不见踪，像是从未出现过。

“痛…冷…这就是死亡的感觉吗？好像…不太甘心。娘，孩儿没用，不能给您报仇，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您总是教孩儿如何活着，却没能告诉孩儿，我们活着的意义是什么…不说了，孩儿来找您了，希望您不要怪孩儿……”白泽遍体鳞伤，走到碧落山上已然是穷途末路了，它一头栽倒在雪地里，奄奄一息，静候死亡的到来。

视线渐模糊，眼前微弱的火光却越来越亮，在冰冷的夜里，它有些不可置信。

“已经死出幻觉了吗？”白泽暗暗自嘲，沉默片刻，它突然爆发出了惊人的生命力，它颤颤巍巍地站起，一浅一深缓缓向眼前的光亮走去。

“那……是阿娘说的希望吧！”

越来越近了，朦胧间，白泽隐隐约约看见了一道人影，它心中方才升腾起的一点点火花陡然熄灭。

“原来是…人…小孩……真是奇怪呢！明明是人，却也会和阿泽落入同样的境地。”白泽用角轻轻顶了顶寒酥的头，半晌却没有一点反应。

“小孩……不坏，阿娘说，善良的人，阿泽要救……罢了，遇上你，是阿泽的命，你遇上阿泽，是你的命……”白泽跪趴在了寒酥身上，温暖的腹部轻罩在了寒酥脸上，丝缕紫金色的血液顺着它腹部的一个大窟窿淌进了寒酥微张的口中……

不知过了多久，碧落山山体突然轻轻晃动，一大片雪猛然扎下，眼看就要盖在白泽和寒酥身上，一道人影闪过，大雪之下，空空荡荡……

晷景把寒酥安置在床上，盖多了好几床被褥，将被角全都塞到寒酥身下，活生生把寒酥裹成了一条圆滚滚的肉肠卷饼，然后不断用毛巾过热水擦拭寒酥的额头，此刻寒酥浑身发烫，面色潮红，显然是高烧不退。

一旁，白泽裹着一块毛毯，蜷缩在火炉边，火红的木屑飞舞，潮红映在它的脸上，他的嘴角微微扬起，痛苦难以抑制它的笑容。

它此时做着一个美好的梦，它梦到了阿娘，万物复苏的春天，阿娘带白泽到清澈见底的小溪边抓鱼，抓了…好多好多…

“阿娘，您可答应了，明年春天，您要带阿泽去小溪边捕鱼……”

这是白泽的梦呓吗？是它心心念念一生的奢望……

晷景回过头望了白泽一眼，眸色有些黯淡，“世有白泽通万古，可勘轮回却人心。”